室外是一个大花园,大家站在草地上,吓傻似的不吭声。
廖老师故意笑道:“我也被害人打了,幸而是薄泥片;还有痛的吗?”
无人回答。
廖老师说:“以后如果痛,要立即转移心情。我刚才喊立正,就是这意思。”
大家感到滑稽,不禁一齐哈哈大笑。
洪菊花此时阴痛,下意识大喊一声:“立正!”顿感疼痛消失。但失女的心痛却无法转移。霎时疼痛又起,再喊一声,不起作用了。站着急忙按摩“肾俞”、“关元穴”止痛。“好像稍有减弱;顷刻又刺痛到了顶峰。”痛得眼泪涔涔;额上汗水似雨;浑身颤抖,身体要崩溃了。心声:“我要咬紧牙关,奋力撑住。可能是太紧张太受刺激了。不能再动。”一手抓紧台边小黄桷树干,躬身站着,任随摧残。心中说:“无人救,无药医治,听其自然,任其痛吧!有英姐刻的碑伴着我,我好像还有一点安慰……”
无能的苍天,看着孤零零的洪菊花,无动于衷。
她眼流着难忍的泪水。头发如捣毁的鸟巢。上衣和长裤被撕了几个口。原先白色的内衣,被江水染成了褐色。蓝布帮、白毛边底布鞋,都染成了褐色,竟然还稳稳地穿着。通身水淋,甚似水里爬起的病雄狮。
洪菊花痛得头昏目眩,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头发干了。白皙的皮肤,有机的血肉,支撑的骨骼,以及机械的五脏六腑,也彻头彻尾、彻表彻内干透了似的,就那么凝固地站着。
江风摇曳旁边的黄桷树叶;凄凉地撩起她浓黑的头发。她又仿佛是一株“败柳”,一束残花,一根天涯飘零的残荷。
洪菊花看着吃人的江水,由不得五脏六腑如油煎炸。咆哮而悲痛的心,充满着失落的女儿,默默呼喊着,虔诚祷告着,深沉盼望着……“即使女儿的一只鞋、一个帽、一件衣,浮出江面也好。我作好准备,一旦出现,我就要不顾一切,高跳水下去打捞。唉!祷告归祷告,盼望归盼望……啊!看那……”
冷酷、野性、暴虐的江水,总是我行我素地奔流而去。
“我此时觉得‘疼痛减轻一些了’……啊……上身好难受,乳汁过盛,胀痛起来了。啊呀女儿,早就该吃了。可是女儿,现在江水里……”
由不得又是刀绞般心碎悲痛,痛得身体摇摇欲坠,树梢发抖。但却强硬地站稳身子,过了好一阵。不禁发泄忿恨,默念:“妇女浑身负担多:重承家务痛折磨,喂食养育护子女;竟被渣滓当马骡。重男轻女不人道,作恶者当下油锅!可是:秋风摇叶衰,孤蝉空悲哀。世人难自顾,菊女白说哉。”
忽然看见:石门槛上段的江面那边,浮出一个怪物,头斜向上游,快速朝着这边,徐徐游过来。在平静的江面上,荡起人字形波纹;游到江心时,上颚张了一下,现出利齿、缼盆大口。
近几章简记:
(一)
姐妹相会心赤诚,畅述壮志生物情。
义女禀报生招妹,老翁气得发颤声。
(二)
传种偏靠觋嘴张,打手巫师欺善良。
迷信害人无老幼,世道竟由群魔狂。
(三)
狂浪行船明显灾,舵手苦求不下来。
人心以为洪福大,恶水吞噬江里埋。
(四)
官渡控制致灾殃,一船活人翻入江。
水如山崩葬生命,寻女不见痛悲伤。
(五)
乡里沉江死难逃。搜尽水底不见娇。
猛省捕捞教救活。鬼门拼命手脚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