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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丢石头(1/1)

“俺不比你如今肉贵了,帮着刘财东杀穷棍,与刘财东好生稠密”。“盛显祖,你这叫甚话?当日俺不在璞笠山,又是饥民打抢在先,且人是流贼所杀,你说刘掌家杀穷棍,可你在侯鹭鸶寨中,拉的肉票都是有钱有势的?”。闻听秦至刚的抢白,盛显祖道:“我只同刘洪起讲,刘掌家,俺问你,当日在璞笠山,你寨中尽有粮,若是放赈,饥民可会打抢寨子?你收留饥民,只为拉杆子添人马,假仁假义!”。

刘洪起想了想,道:“璞笠山原有五百人,俺放进来九百饥民,外头几千人俺也赈了几日,寨中存粮支撑不了两月,已是无法,方赈得少了些,俺仁至义尽了”。寨墙上有寨丁怒道:“俺这条命是掌家的给的,那日寨中连马棚都挤不下了,掌家的放人若只为添人马,为何放进许多老弱?拉票子的说掌家的假仁假义,可恁们土寇假仁假义也没有,一箭射死你个孬孙”。刘洪起冲寨墙怒道:“做什么,没有军法了!”,又吩咐道,将人扶到后寨养伤。

在原来的历史上,一年多以后,杨四,盛显祖,秦至刚,张五平,郭三海,侯鹭鸶,在距此百余里外的嵖岈山会盟,推杨四为首,这是一次作死的会盟,会盟几个月后,左良玉杀杨四,刘洪起杀张五平侯鹭鸶,朱荣祖杀郭三海。与这些土寇不同的是,刘洪起虽然割据,但一向与官府合作,所以史上将刘洪起归结为土寇是不精确的,他是有官身的,也未受过官府围剿,他剿过土寇,反过李自成,最后死在清军的箭下。

三个被郑乐密打伤的好汉被扶走后,刘洪起道:“郑乐密之事,我已处置,处置的只是他的臭嘴,而非他的臭理。男女分开,璞笠山便是如此,时才你等也听着了,璞笠山被杀了数百饥民,只因一个粮字,如今世道变乱,寨中养不起许多孩儿,待五年之后,恁们想养几个便养几个,我怎敢不叫后生娶亲生子,叫汉子终生不睡老婆,五年,如何?”。

下面闻听,一片乱哄。有人叫道:“五年之后世道又会如何?”。刘洪起道:“五年之后,或是我平了流贼,或是流贼平了我”。下边闻听,乱哄道,“好大口气,五年平贼,俺记得谁说的,有个姓袁的大官也说五年平虏,结果欺了君,叫皇上给凌迟了”,“咱们又不是皇上,能拿寨主如何”,“不叫睡花票也就罢了,连老婆也不叫睡,便是皇上也没这个王法”,“可不咋地,皇上也要睡老婆”,“不如将俺们劁了”,“不叫睡老婆,弄些窑姐来也成啊,窑姐都是喝过药了,一准不养孩子”,“寨里连孩子都养不起,哪有银子请窑姐,不如抓个龟,谁家的女人抓上了便——老婆们闲着也急啊”,“你它娘的嘴比郑老二还臭,你老娘在家急得嗷嗷地,不用抓龟便肯”。

“掌家的,俺放箭了,不杀几个军法何在!”,突然,金皋在寨墙上叫道。下面立时噤声,刘洪起想了想,冲金皋道:“你听得没我真,将弓抛下来”。一张近一人高的滑轮弓旋转着飞了下来,众人大惊,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的是刘扁头,不多时,一束箭又抛向刘洪起。人群中一个土寇往边缘摸去,刘洪起持弓在手,嗖地一箭,将他钉在了土坯墙上,是那个说皇上也要睡老婆的。刘洪起忽觉左肩一阵巨痛,成是金疮裂了,他心下一沉,将弓抛给秦至刚。

一个土寇抽出腰刀,刚要喊叫,由寨墙上射来一箭,钻进他嘴里。人群大乱,一个土寇嚎叫着挺枪冲了上来,弟刘洪礼上前几步,一刀将他的柘木枪削成两截,又一刀结果了对方。寨墙上的箭雨撒了下来,顿时射翻十几个。侯鹭鸶调教的这帮土寇也非乌合之众,虽然大部分逃进村巷,但仍有十几个不要命的执刀举枪冲杀过来,与守护刘洪起的镖师战成一团,但立时被墙上射翻了几个,不多时,这些土寇被解决。狼藉之中,一个被刘洪礼使地膛刀斩断双腿的土寇在地上嚎叫着,刘洪起伸手一指,镖师上前一刀,结束了噪声。这时,寨墙上又一轮射雨抛了下来,沿着村街向前跑的七个土冦又被射翻。

地上血迹一片,横七竖地抛散着兵器。刘洪起道:“实不欲此,两番杀人都因战事”,说罢跳下磨盘。金皋带着几十个弓手下了寨墙,立在乌七糟的尸身当中待命。“又下去了四十个”,金皋道。经几轮清洗,原本四百个流寇,被买断了五十多个,护盐走了十几个,现在又下去了四十个,寨中的流贼已不足三百,与璞笠山的寨丁人数相当。此次屠杀起于偶然,却帮助了刘洪起。璞笠山的寨丁仍然只会放箭,刀砍枪刺远不是流贼的对手,流贼逃进村巷,巷战如何处?刘洪起吩咐道:“着人去喊,愿走的给十两银,举家走的给三十两”。“不是十五两,四十五两么?”,金皋道。刘洪起道:“吓破胆的人不值这许多了”。

侯鹭鸶时代,寨中百个土寇住在大宅,如今大宅另作它用,寨丁移居在一些土坯院落中,吃饭则蹲在村街上。村街上的尸首已被清理走,街旁的一堵山墙上开了一扇窗,土寇们陆续从窗里捧出海碗,碗里是面饼与猪肉,这些猪肉原本是送来犒劳解救肉票的功臣的。土寇们蹲在斑斑血迹旁,吃着这变乱时代上好的伙食。吃完饭的土寇再捧着海碗到另一扇窗前,窗里给了两勺水饭,就是稀饭。这是有秩序的一餐,无秩序是一圈蹲七个人,中间一盆菜,新兵挤不进去,就算挤进去了,也是有的人吃得多,有的人吃得少,美军从不会这样吃饭,这样吃饭的都是国军。孙名亚是领过刘洪起在吃饭问题上的大教的,所以不必刘洪起说,孙名亚便知道应该怎么做。

扇窗内,一个妇人满头是汗,两手沾着面泥,她将头往肩上蹭了蹭,又从一旁捏来一快纱布,将一大盆面盖上,这是在发明日蒸馒头的面团。刘洪起绝不允许自已的团体内,做饭的是胖子,更何况在这饿死人的时代,此时,几双童稚的眼睛注视着打饭的,没有劳动能力的人被用于监视,打饭的妇人嘀咕道:单等着拿俺的赃据,怎不将俺嘴上拢个笼头。说着,轻佻而熟练地将一勺菜撇在了土寇的碗里。这将是许多人在二郎寨的最后一餐,吃得快的土寇将碗撂在村街上,向寨门走去,引动得吃得慢的人莫名心慌,就如毕业季时,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离开班级,有这种心情的人还有点情商与情感,而另一些则接近畜牲。

被捆在旗杆上的郑乐密,透过弓手的人逢向下看去,刘洪起立在寨门前的几箱银子跟前,一个接一个的流寇从银箱前经过,抓起两锭银,便背对着寨门上了官道。金皋立在一旁叫道:“恁们之中,有些在老虎背被俘,当日,若非寨主求情,人头早已去了开封,没有廉耻的野人”。无人敢回一词。下了官道的流寇,有的往南,有的往北。留下来的人看着官道,心中泛起惆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去变乱的南方,意欲何为?另有一些人,随着小径往西,那里是杨四盘距的舞阳方向。少数人由银箱里抓起六锭银子,急冲冲钻进寨子,组织举家迁徒。

刘洪起站在空空的银箱前,看着官道上的身影,竟无一人回首一眸,他又看了看眼前人数越来越少的土寇,便转身回寨了。村街上,刘洪起与孙名亚并肩而行,刘洪起吩咐,将两边的粪缸盖上,李伟国在身后应了一句。孙名亚道,郑二武勇,只是语言直快,莫将人绑坏了。刘洪起道,我便是语言直快,不是老天帮忙,我两番去见闯塌天,已是两番不保,你不是说我失了心么,郑二比我更失心。孙名亚闻言笑了,道,郑二今日丢得这块石头,将寨墙砸出一个大窿窟,俄还要看先生如何掺沙子,挖墙角。刘洪起道,这面墙已不足二百人了,时才你没看着?这便是挖墙角,至于掺沙子,易为。孙名亚皱眉道,咱的银子可不多了。刘洪起道,我只要粮,这么些人吃饭,银子何用,又道,崇王还欠下几百石粮,若不是流贼围了汝宁府,已然到了,欠我的东西,是铁炮也轰不掉的。这时,忽闻几声惊叫,是一个女童的声音,刘洪起立即侧头分辨方位,刘洪礼,秦至刚等人也紧张起来。

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内,妇人坐在床前的小凳上,一手抓着女儿的脚,一手扯着布带子,一圈紧似一圈地绕着,床上的小女孩杀猪般得嚎叫,小女孩的另一只脚绑得有如木乃依,上面还缝了针线。当爹的在一旁道:胡家大闺女没裹好脚,到如今没人提媒,给四儿裹个好脚,长大找个好婆家,再拆狠打你。门口站着几个妇人,是巧针与白大寡几个。白大寡道:今日裹,明日包,裹得小脚臭气薰人,脚上溃了几块,与你说了几回,叫俺们禀告刘掌家怎地?那汉子跟本不看门口的几个妇人,继续教育女儿道:说媒都是先看脚,后看脸,俺不能害了四儿。巧针道:“裹脚你也挑个时日,今日打打杀杀地还怪有心思”。正在帮女儿裹脚的妇人道:是这死妮子又将脚布拆了。

“合家撵出寨外,子时不出寨,合家斩首!”,忽地,一个男声由院中传来,众人一惊,回头看去,是刘洪起,以及几个纠纠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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