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没了耐心,怒吼道:“还不快去,比驴还懒!”
厨房里,白家小娘正在一粒一粒的洗米,白鹭洲给五小姐洗了脚,端着洗脚盆便过来。白小娘子惊讶的看着白鹭洲趁人不注意,将洗脚水倒进了排骨汤里。
白小娘子呵斥道:“你!”
白鹭洲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小声道:“反正他们也不会叫咱家吃排骨汤。”
白小娘子皱眉看着他,见他这么胡闹心里觉得生气,可眼见面前这小少年也和其他孩子一般的调皮捣蛋,却又觉得不那么生气。
白小娘子伸开双手,白鹭洲跑过去钻进她怀里。
白小娘子低声道:“一会儿找个由头,让下人把汤倒掉。”
“娘?!”
“孩子,”白小娘子温柔的看着他,细细的摸着他的手,“人总是要干干净净的,手要干净,心也要干净。”
白鹭洲不乐意的道:“你也见他们怎么欺负我,三个哥哥总拉着我见他们的狐朋狗友,将我当狗,当猫一般的炫耀。四姐姐抢了上一个跟我说亲的王童生,五姐姐只想着拿我赚钱,六姐姐只盼着我早点死了好。他们干净么?”
白小娘子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娘给你洗干净衣服,给你的衣服上绣上桂树,绣上玉兔,月宫的娘娘肯定会保护你,娘护着你,护着你一辈子。鹭洲,你记着,你是个好人,和他们不一样。”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却听五小姐又在发脾气,整个宅子都听见她抓狂的咆哮,“谁把老鼠扔我鞋里了?!白鹭洲,你这个贱蹄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小娘子皱眉看着白鹭洲,白鹭洲朝她嘿嘿一笑,扑进她怀里,“是月宫的娘娘叫我做的。”
白小娘子忍俊不禁,片刻后却又忧伤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
“将军有令,凡是没有家的,现下自己找个合心意的,留个种。”
传令的将士将这个命令传遍了大街小巷,有姑娘有公子的人家一时间兵荒马乱的,各自想办法藏好自己孩子,特别是有公子的人家。公子天生额上皆有一红印,虽为男子却可生育,且传言有公子者可福禄双全,所以抢公子的人不在少数。
前方战线战况惨烈,据说去了好几波士兵都死在了那里,新派来驻守的将军刚一到就下了个命令——“凡去前线的士兵,逃一步者,杀;退一步者,杀;消极抵抗者,杀。如果不想死了留遗憾,就先给自己留个种。”
贫苦百姓家敢怒不敢言,而一些乐于攀权附贵的,却想借此机会将自家孩子送给军营里那些有官职的。
然而谁都知道,这些官兵上了前线都不一定能回来,孩子过去大概只能守寡了。
深夜,横水乡城墙外围着一群准备赶赴前线的官兵,城内各家户都闭门只有一群衙役照着户籍簿子挨家挨户的搜罗姑娘和公子,城内偶尔响起妇孺的啼哭声和尖叫声,却仅是吃口茶的功夫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王大娘!快,快些开门!”
一小厮慌慌张张的跑到横水县城一家酒楼,疯了似的拍门。他身后是一群拉着姑娘、公子的丫鬟们。丫鬟们都是面带惧色,瑟瑟发抖,她们死死的捂着家里小姐、公子们的嘴,生怕她们发出一点声音叫衙役听见,害了自己也害了其他人。
开门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看起来精明能干,她匆忙的开了门,却见一白衣小公子小声的指挥着所有人进来,那模样就像个久经沙场的指挥使。
中年女人皱眉拉着那小公子的衣袖,“挨千刀的,老娘叫伙计去接你过来,你倒好,进货一般拉了这么多人!”
小公子嘻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圆圆的眼睛透着明亮,他笑吟吟的低声道:“婶婶小声点。”
小公子身量尚小,背脊挺拔,脸上稚气未脱,穿着绣着桂下玉兔的青色长衫,扎一条青色束发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银子打的猪牌。
中年女人刚要对他发脾气,他便知趣的蹲在地上,两手捏着两只耳垂,一副我知错,我知错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无奈的摇摇头,把门关上后才数落到那小厮:“你也是,你就不拦着?”
小厮叫苦连天,“老天爷哎,白小公子拉了许多人来,与我有什么干系。姑奶奶,你也知道他这人,别的小公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神仙,这位是能替邻居家抓耗子的泥菩萨……”
王大娘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愁的直跺脚,可恨又不能把这些人都推出去等着那些当兵的糟践。
虽说是给护国将士们留后,可要是男人死在战场上,留的后就成了遗腹子。要是能侥幸回来,又是护国有功要封官加爵,人家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大街上随便拉来的人做夫人。
“别嗷嗷,”王大娘叹口气,又叫了两个伙计打开了酒窖,“去,把年纪大的藏酒窖,年纪小的跟我走,后厨有个密室,也隔音,省的一会儿衙役过来吓的孩子们叫唤……”
“开门!”
王大娘话还没说完,酒楼刚刚关起来的门就又被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