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精明,从不做亏本生意,端看他们严禁稻谷出口就能管中窥豹,但也因此耽误了商机,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在苏青戈与赵可在工厂用午餐时,会馆的柒舍大门被急急敲响,随从自去开门,于甄和樊枞正坐在厅中说话,钟麟和阿重两个年纪小的贪玩,一早就去了镇上还没回来。
他们这些天早上起的大早,先去镇上苏家的医堂上一节课,上完课就在街上胡乱寻摸新鲜的吃食,要不就去集贸市场闲逛,要不就去镇外的部落找人教他二人骑术,最近听说部落里传出一种新鲜玩法,在马上每人各拿一根长长的棒槌,棒槌的前端绑一块像镰刀一样略弯的木片,一伙人追着一个藤球满场子乱飞,又是叫喊又是疯笑,简直变成了两个二傻子,每日玩的很晚才回来,滚了一身的泥灰,这俩人还乐此不疲的兴头十足,让两个当哥哥的不知该说他们什么好。
进来的是派去造车厂附近盯梢打探消息的下人阿四,阿四一进门顾不得喘口气,先跪下磕了一个头。
于甄急得不行,他这时赶着回来肯定是造车厂那边有了新情况,还磕什么头,直接回话就是了,于甄第一次觉得姓苏的把跪礼废了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爷爷的忒耽误事了!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赶紧起来先说正事,造车厂那有人下订单了?”
阿四不敢擦额上留下的汗,喏喏回道:“主家,今早一开门就进去三家客人,三家人都试了车,另外两家到午间时就离开了,阿六和阿七跟在后面,一直跟去了镇外的临时营地,看那样子像是中原来的商队,听口音一家像是齐国的,另外一家是魏国来的......”
“你倒是说重点呀,那俩家下单了么?”于甄不耐烦地打断阿四啰啰嗦嗦的回话。
阿四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回道:“没,没下,阿六在他们扎营附近转了一圈,听到他们几句话头,魏国那家商队嫌价高,但是齐国那家还在考虑,有些心动,他们银钱带的不够,想用珍珠换,那苏家好似不大愿意,阿六打听了这些就先回来了,留下阿七在那。”
“那你这么急急跑回来干啥?”于甄训斥道:“每日不都是这些消息,见天的一家家去试车,看了也不买,不是银钱带的不够,就是嫌贵,要么是主家没来数目太大定不下来......”
“你先听他说完,今日不是一早上去了三家么,那第三家怎么样了?”樊枞到底比于甄年长几岁,性格也沉稳细致些,能压住于甄急躁的脾气。
于甄这些天等的有些上火是真的,姓苏的小子忒滑头,把他们安排进会馆好吃好喝招待着,自己却一次也没露面,他们第二日把礼物派人送去山庄,人家倒好,马上也回了礼来,珍品倒是给了十盒,还送了十箱牙刷牙粉香皂什么的,没妄送他恁贵重(?)的礼品,那小子显然也看出来他们那一行人里,主家不止上了马车的那四位,多的就是让他们自行分配的。
他们听说苏小子多日都呆在镇上监督修城墙,便也有意无意出现在他面前,但是那小子硬是装傻充愣,只字不提马车的事,倒让他们不好主动提起降价来,这样耗着实在熬人的很,他们当然知道那新式马车的精贵,他们楚国又不缺金子,尤其这次来的六家,个个家世显赫,财力不是一般的雄厚,但是楚人的性格历来不似北人的豪爽大气,尤其做生意更加讲究不能吃亏,他们打的主意是:三千金的价格恐怕能吓退很大一批想入手的人,他们就搁这耗着,能压一成价格下去,就是三百金呢,谁不愿意价格越低越好?
这不,每日派去各个工厂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报说,就见牙刷、牙粉、香皂这些小物什倒是定出去不少,他们也下了不少订单,货已经提出来临时租了会馆旁边那条商业街里的一间库房存放,就等着马车订好后一起装货运回楚地,眼看着好些商贾对马车的价格望而生畏,他们心里也暗暗高兴,怕不是最近姓苏的小子顶不住压力主动来找他们让价。
今日这阿四急急跑回来,又不知生出什么情况了。
樊枞的提醒,让于甄冷静下来,阿四有些不敢抬头,生怕主家听到消息把火气发在他的身上,于是略微往后撤了半步,说道:“那,那第三家好似下了订单。”
“好似,为什么好似?你回个话也丢三落四的,想吃板子了?”于甄瞪着阿四。
阿四一哆嗦又跪下了,“主家息怒,实在是我们也进不去,只知那家客人一直没出来过,到了午间该是工厂歇工开饭的时辰了,也没见苏家的马车出来,倒见两个常跟着苏小主的护卫骑马送饭进去,提了两个食盒,吃完了饭也没见苏小主和客人出来,我们商量着先回来一个人回话,阿六留在那继续盯着。”
于甄和樊枞抬眼互相对视,心想,怕是这家要定下了,耗了这么些天,价格没压下去,还被落在别家后面,多少有些不甘心。
苏青戈说完那话,赵可站起来身,倪了他一眼,“就你会做好人,我们个顶个的坏心肠,行了,起来陪你家的贵客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