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逃了?”陈嘉颖问。
黎娅很奇怪地看他,“没啊。我第二天还要工作,上班。”
陈嘉颖比她更奇怪,“就这你还留下?”
“不然呢。”很奇异的是虽然年纪小几岁,黎娅的责任心却比陈嘉颖高,“谁会为了晚上莫名其妙的事就扔下工作不管了。”
陈嘉颖看不懂她,“钱比命重要?”
黎娅也看不懂他,“能赚钱的时候当然是赚钱重要了。”
她是个没有退路的人。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人生开局的地点、身份,如果说陈嘉颖他们这群大学生是普通模式,黎娅就是个开了困难模式的。
虽然年纪小,但社会经验黎娅比陈嘉颖丰富多了,当面没说,暗中腹诽,这小哥真是个呆子。又想,他们是好命人,她要是退下来不干这份工作了,就只能回家乡当洗碗工摆摊当豆腐西施,好一点的嫁给某个饭店老板当老板娘。她连学历都没有!谈什么退路。
这是黎娅心中最痛也最羞耻的事,她学校里成绩不差,也肯吃得起苦。一个能在一桩事情上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在其他事上一般也能同样专注。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接受普通学历教育的资格了。
黎娅没有,也不必和陈嘉颖说这些,只是说:“演艺圈里有许多前辈拍摄电影电视时遇到脏东西,也有住酒店遇到的。没听说有人就不做正事了。”
陈嘉颖也想起来,点头,“我姐是建筑工程师,一次去三亚谈一个项目,五星级酒店,给了一间走廊尽头的标间。”标间就是一般的两人间。“两张床之间还开了个小门,是那种不像是供正常身高的人走的门,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正对着电视机。”
黎娅也听他说。
“那电视机还是很老式的台式大箱子电视机,用晶体管的。大概是复古风格,一旁写字的书桌上还放了一只复古收音机,真正的收音机,能收频道的那种,不是现在的蓝牙音箱。”
“我姐一看就说风水不好,这房间太邪了。要换房间也不现实,他们说方案说到了半夜2点,只能将就住下来。”
黎娅点头,“这是没办法的。”
“后来果然出事了。”陈嘉颖说,“她一个晚上没有熟睡,还是一个人住。她说她睡着也像是醒着,一会儿觉得电视机开了,冒着雪花没信号,一会儿觉得收音机发出在搜信号的声音……后来她觉得当中那扇小门开了。”
“开了,后面的事她竟然也迷迷糊糊的,她回忆的时候说她有感觉肯定有事发生,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黎娅道:“会不会是她疑神疑鬼?”
陈嘉颖摇头,“第二天她起来,发现中间的小门是开着的。”
心一下被悬起。
“她叫上男同事才过去看的,对面是间套房,却已经改成杂物房用了,家具上到处都盖着白布。”
这显然就很反常。
“当他们把这件事告诉前台时,前台竟还在用是服务员以为她住的房间没人,进出房间取东西才开了小门的鬼话敷衍她。然后我姐就闹了,闹到客房部经理过来给她重新换了房间。”
黎娅听得害怕,“那房间里是什么?”
“不知道。”
“啊?”说故事难道不应该有头有尾?
陈嘉颖道:“我是想说,我理解,人在外,有时候不得不忍。”即便作为专业人员,一看就知道风水有问题也要住下。
黎娅叹道:“是啊,我要为了‘撞鬼’就不拍片了,我就彻底被公司雪藏了。”她低下头,自嘲,“都看着做艺人光鲜亮丽,这碗饭真不容易吃。”
她有时嫉妒普通人,因为有学历就有退路,小白领和老板不对付了上午辞职下午就能走,然后重新投简历换份工作。而她看着被人叫做“偶像”,要是跟公司的关系断了,回去都不知道有什么下场。
“我当时就只能装没看到,回去,关上门,睡觉。”黎娅说道:“心里祈祷,第二天起来眼不花了,什么都恢复正常。”
可事情并没符合她的预期。
第二天洗漱完换好衣服,依旧下着雨,黎娅故意开着房门在房间里做拉伸,实则在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不一会儿,隔壁陆陆续续有人出门,五名艺人,已经下楼了两个女孩,等到第三名女孩出门的时候,黎娅装作也恰好准备好形象,关房门出去的样子。
“嘿,黎娅,你也起来了?”和她打招呼的是一个叫做秦初的妹子,瓜子脸、一头如瀑的黑长直,气质文静,热络又恰到好处的温和。
女团妹子不管私底下有什么勾心斗角,对外的媒体上都是“好姐妹”人设。
作为同期生,黎娅和秦初外形风格上有些像,一开始公司的包装都让准备让她们打“初恋脸”的旗号出道,当然,后期撞人设就竞争上岗。
谁知道黎娅给自己另辟蹊径多了个“病娇少女”的人设。
黎娅回头、转身,眼神表情意外又惊喜,一个见到好闺蜜兴高采烈的姑娘被她演活了。“好巧啊。”心说我可就等着你出来,“初初也下去吃饭吗?”
她飞快地扫过一样,确认秦初身上没有那种鳞片,不由松了口气。看来真是昨晚她眼花了。
秦初声音轻轻柔柔,“黎娅也下去吗?我们一起吧。”说着过来勾住她。
这在女生间是很自然的动作,黎娅僵硬了下,身体本能的反应,却很快以同样的亲热装出姐妹淘的样子来。她很明白肢体语言比口头语言更诚实,于她而言秦初真没和她有多大交情。只是黎娅现在发展得好,接着和她卖闺蜜人设赚人气罢了。
两人做着快乐的塑料姐妹,黎娅心思转了几转,没有撞鬼的事,她又恢复了日常计较。
餐厅自助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员,拍摄这几天整个度假山庄都被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