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从被窝爬了出来,不满地嚷嚷。
他轻笑着,转而拿过床头柜的保温水壶,递给儿子,“奶奶熬的冰糖雪梨。”
小朋友抱着水壶,咬着吸管,喝了几口,重新窝在被窝里,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要给多多讲故事哟,爸爸讲一个,妈妈讲一个,然后才是多多讲,好不好?”
他捏了捏儿子的鼻头,应了。
小朋友高兴得手舞足蹈。
薛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
结婚几年,他总是在忙,出差频繁,陪伴他们的时间寥寥可数。每次出差回来,许是处于愧疚或者其他,对待儿子倒是比她耐心百倍。
小朋友也喜欢听他讲故事,说来奇怪,明明在职场上冷血又强势,讲起故事来,偏生风趣极了,诱惑力十足。
大床被一分为三,小朋友依偎在他怀里,听故事期间,偶尔发问,男人耐性十足地解释着。
薛乔听了一会儿,眼皮就发沉,没过一会儿,竟然靠在床头睡着了。
小朋友显然也累了,呼吸均匀,小小的人儿从男人怀里滑下来。
萧珩合上绘本,低头亲了亲儿子的脸蛋。
侧首望去,眼前的小女人依在床边,耷拉着脑袋,睡得很熟。
例假的前两天最是难熬,往往就疼得抓心抓肺,每到那时,她用一双水汪汪的美眸怯生生地望着自己时,他都心动得不可自拔,恨不得将她嵌入灵魂深处。
手臂横过她肩头,拥她入怀,她睡得过于沉,毫无知觉。
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长发,他犹豫了片刻,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须臾,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小傻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
知道她的郁结,不便太过放纵,他只是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尔后,沙哑呢喃:“不会让你逃走的,哪怕……你恨我。”
……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睡袍,萧珩扯了条毛巾,随意擦拭着黑发。
搁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他分神看了一眼手机,心下微沉。
出了卧室,带上门,客厅是跃层结构,往下瞧去,一片漆黑。
二老睡得早,家里的阿姨也忙完进了房,萧珩点了支烟,手肘撑在栏杆处,接通电话。
女人的声音自电话彼端传来,温婉可人,一如她的名字。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愿意接我电话。”
女人像是松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确定与可怜巴巴。
他神色一冷,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她说:“一定要对我这般防备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薛乔,跟她当面解释。”
他微微一哂,冷笑出声。
“阿珩,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
她急切地解释。
他掐掉烟蒂,冷声警告:“温婉,你不要招惹她。”
“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跟她道歉。”
“我再说一次,不要招惹她。”
他充耳不闻,重申自己的观点。
“阿珩,我知道你恨我——”
他浓眉微蹙,打断她:“我不恨你。”
温婉僵了僵,脸色陡然发白,语无伦次地说:“……他们说……你当初因为我而放弃了法律专业……叔叔阿姨他们为此特别生气……”
“温婉。”
男人的声音毫无温度,他叹息着,说:“我不读法学,只是因为我厌倦了被人主导的人生,懂吗?”
她紧紧攥着听筒,指节发白。
这些伤人的话,原本是不想直白开口,毕竟,是年少时喜欢过的女人。
想来可笑。
人家都说初恋难忘,他却没什么感觉。
从出生起,顺风顺水,一路按照父母的期望,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一流的大学,一步一步,不曾偏差。
上了大学,远离父母的掌控,放飞自我。
鲜衣怒马,衣冠风流,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讨论的不外乎就是事业与女人。
他学业上拔尖,在女人上,也极为挑剔。
温婉是法学院的系花,美丽高傲,父母任教于一流学府,书香门第,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们相识于一场辩论赛,后来,女孩子问:“萧珩,我听到一个传闻。”
他扬眉,她娇笑:“他们都说我们在谈恋爱,你呢?你怎么想?”
女孩子的态度太过明确,偏生因为骄傲,非要他说出来。
后来,他们稀里糊涂的在一起。
荷尔蒙时期的爱情,生理反应往往大于心理。
每次在激情时分,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跟他确认:“喂,阿珩,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含糊不清地敷衍着。
究竟是爱还是欲,当时分不清明。
被追问得多了,就烦透了,频繁的争吵,冷战,她红着眼睛问他:“你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只想跟我上床?”
当时不觉,甚至分手后,他也没想明白她的伤心与苦楚。
直到遇见薛乔,好像渐渐懂得了温婉的心情,在感情上,男女存在着天然的差异,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早熟些。
遇见那个总是脸红的小姑娘,他才惊觉,原来男女之间,不是只沉溺于床笫之间。
跟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甜甜的笑容,只是单纯地抱她入眠,心里都被填的满满的。
萧珩目光不自禁放柔,温婉看不到他的表情,心底发虚,谁也没再开口,沉默持续发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珩听到对面的女人哑着嗓音问他:“阿珩,你当年……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听筒里除了请浅的呼吸声,一无所有。
温婉神经紧绷,在持久的静默里,她突然生出几分恐惧,她就像是荡漾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点细小的风浪,就能将她倾覆。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瞬间,温婉听到了心脏碎掉的声音。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