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姑此时望向赵如意的目光已是含了欣赏，赵如意只做未觉，她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矜持，这样才端得起大气端方这四个字。但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侍妾所出的庶女，自幼长于乡野，虽承蒙教导，但总归少了那一份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气度。

赵如意是冷淡的，不急躁的。

但这并不能代表她就有高门贵女生而有之的高贵。与慈姑姑别后，赵如意独自打灯，走过宫里弯弯小，晚风袭来，此时有海棠花吹落，赵如意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星光，心情忽然便输阔起来。

赵钦并未问会宁宫的事，赵钦在等她吃饭。

那个瞬间她像是回到那个无名的乡野，陈嬷嬷教导她教导的严苛，有时候一个请安的规矩错了一点，便要来来回回数十遍，陈夫子极喜欢赵钦，又知道陈嬷嬷严格，常常劝赵钦不用等她吃饭。赵钦从来不听。

她也曾听陈夫子与陈嬷嬷耳语，说赵钦与她，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怔忪间，赵钦修长的手已是搭上赵如意的筷子，替她夹了一块樱桃肉。

“吃饭。”

赵如意忽然有了和赵钦叙一叙旧的念头。

饭后的水果是葡萄，这个季节的葡萄少见，只因这里是九重宫阙，是皇权至高之所，天下至尊之处，方能有这将罕见都视作寻常的奢华气度。

赵钦今日亦觉得赵如意眉目平和许多，随手剥开一粒葡萄递给她，赵如意见他手上还沾着葡萄汁液，于是顺手递给他一块丝帕，赵钦亦作寻常地接过来。

空气中有一股香甜的气息浮动，章公公十分懂得眉高眼低，早在赵钦给赵如意剥葡萄的时候就已经带人退下，早春的天空此时已经彻底暗下来，大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赵钦的脸因为那昏黄的灯光而显得分外柔和。

似是有所感应，赵钦抬头望向赵如意。

他们两个隔得近，近到若是用心就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赵如意眯眯眼，她的羽睫垂出密密的阴影，赵如意忽然问赵钦：“当初为什么要走？”

当初……

天空忽然劈开一道惊雷，春雷一现，雨亦跟着淅淅沥沥地下，外头雨声渐大，赵如意想起，赵钦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雨的日子。

烛影一摇一摇，赵钦像是陷入一段难以自拔的回忆一般，只见他眉头微锁，两人同去内室，各找了个椅子坐下。

皇帝有自己的住所，这里没有一丝女人的脂粉味，亦没有女人的衣服，这让赵如意产生一种那些三宫六院的妃嫔仿佛都不存在的错觉。不过错觉永远只是错觉。

这是天子才能穿的明黄服制，民间断无此色。见赵钦不语，赵如意玩笑似地说道：

“从前不知道你身份尊贵，对你多有得罪。不过陈夫子对你一直都很好，他总说你面有贵相，对你一直客气。”

赵如意说到这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竟停下来，不再说话了。

赵钦若有所觉，他的眼睛极美，若不是他生来端严，便会有些轻浮浪荡的气质。他定定地望着赵如意，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看的极是认真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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