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五月气候跟山下的三月差不多，近些日子像是回归了他和谌西初在一起时那段时光，日日需索无度，□□成为嗑药般的上瘾行为，两人都有些难以自拔。

春山夫妇去了南方海边度蜜月，五月底两人回来明显晒黑了，他们给非色和谌西带了一些海鲜干货，还有一串巨大的贝壳风铃，谌西把风铃挂在屋前廊道的檐顶，那里风大，贝壳互相撞击着不断发出并不清脆的响声，这声音不算清新悦耳，但也有了一些热闹的动静。

汪小田一个纯正的北方人不是太习惯南方，气候，饮食，潮湿的空气等等之类，但对悲山并无过敏反应，跟谌西一样，他们两个外来人口似乎毫无过渡的与悲山心心相印了，他们对这样平淡寂寞的日子安然接受，仿佛自小打在他们身上的城市烙印已经被封存起来，他们天然就应该过着这样的乡村生活。

但现实是他们还需要养活自己，挣点钱，确保每一场大雪来临的季节，躲在1400米或者1800米的冰雪封锁线以内，还可以继续平淡寂寞的过日子。

汪小田已经找到了镇上卫生院的工作，她是基础医学研究生，其实不太擅长临床，但在乡村医院大概要求什么都懂一点才行，除了日常接诊，她甚至还可能要做一些护士的工作，比如亲自给病人扎针，或者清理包扎伤口等等之类，“我还得慢慢上手。”汪小田笑着说：“时间长了就没事……”她看了下谌西，“你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在施南市成立一家建筑设计师事务所，不过大概要等一段时间，在英国的公寓售出去之后会有一笔启动资金。”谌西沉吟着说：“我还不太了解施南的市场需求，不过据我看来，市里的城市规划很新，在某些方面算得上现代，不过房屋的建筑方面不太上心，我是说，实用主义完全的占据了上风，当然这也没什么大错，可是我希望施南的建筑更具有审美性一点，也许我能在这方面作出些努力……”

“你说的对。”汪小田说：“施南是土家人的城市，但一点土家人的特色也没有，只是无数个乏味的中国大城市的缩小版，很无趣。”

“我上次到施南考察古代民居，觉得土家祖先的建筑其实很有自己的趣味，有些文化类的元素可以应用在现代建筑中，就像西方建筑中的宗教因素，音乐性，美术性……，不过这得形成一个比较复杂的有机融合体系，弄不好会显得造作生硬，具体实施起来应该会冒出一堆问题……”

“我觉得你可以解决它们。”汪小田笑着鼓励他，“而且我相信你的审美，瞧，你在十六岁的时候就选定了曾非色！”

“我的荣幸。”谌西微笑。非色跟春山在厨房准备晚饭，这会儿恰好端着一锅汤过来，谌西起身接过汤帮他架在小酒精炉上，问：“现在要烧着吗？”

“再等会儿。”非色说，转身回到厨房忙着去准备其他的菜，谌西的目光追随他，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收回来，看一眼汪小田，“记得当初，你和春山都很反对我和非色在这儿定居。”他回忆了一下当时汪小田的愤怒，不禁笑了，“没想到，现在你自己也来了。”

“脑子发热就来了。”汪小田有点脸红，谌西冲她点点头，脸上带着略微调侃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汪小田忽然低声说：“当初，我大概是有点儿嫉妒吧……”“嗯？”谌西有点意外，“嫉妒什么？”“嫉妒你，”汪小田把视线转到一边，“并且生非色的气。”谌西挑下眉，仔细想了想，说：“春山很适合你，”他温柔的看了眼汪小田，“你们会幸福的。”

汪小田转回目光，“我知道。”她笑着说：“你们也是。”

五月的最后一天，四个人相约去挖野菜、捉鱼虾，春山对这个最是在行，领着其他三人兴冲冲的下山去，在布家山庄还要往下一两百米的山坳子里，有几乎遍布半山的茶园，新叶在春天的阳光下闪着绿油油的光亮，山间还有一些稀薄的雾气缭绕在半空，远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阔叶林，长着重重叠叠的叶子，不时有鸟鸣声从那边传过来，整个半山安静空灵宛如仙境。四个人在茶间土拢上兢兢业业的挖鱼腥草，由于太过勤勉，非色额头上冒了些汗，谌西走到他身边举起自己的袖筒给他擦了擦，汪小田见状取笑他，“嗯，很有农夫的风范了。”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小时，鱼腥草就挖了一大篓，春山还挖到了野蒜，摘到了一大包茶泡，四人稍作歇息，品尝了茶泡，谌西和汪小田惊奇的表示长了见识——茶树除了提供茶叶，居然还可以长出如此清甜的果实！四人心满意足的决定转战其他地方，春山指着茶田边的密林说，去那儿，有野蘑菇，前几天下过雨，应该长了好多出来，那里面还有山胡椒树，刺蓬树呢。

在山里总是有意外收获，他们在林子里发现了山泉水，装满了一大壶，渴了就直接喝，他们还发现了开花的野桑树，春山说要结桑椹大概还得等两个来月，高山上的东西都长得满，可是长出来了就都金贵，等到七八月，来这儿采桑椹，个儿大颜色红得发紫又香又甜，可好吃呢。

“我第一次来这座山的时候，还有点儿迷茫。”谌西笑着说：“小田记得吗？那天上到布家山庄之前天就已经黑了，坐缆车的时候只看得见山的轮廓，脚下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觉得有点心慌，后来在山道上走，觉得自己像山鬼游魂，……那时候太不了解这座山了，后来在非色那里住了一段，慢慢的，就觉得越来越熟悉亲近，你们看，现在我都学会享受它的福德恩泽了。”

“我也爱这山。”汪小田笑嘻嘻的说：“如果它冬天没那么冷就更完美了。”

“可是冬天这座山才是最好的样子呀…”非色轻声说：“如果不怕饿死，大雪封锁的时间我愿意它持续很长很长。”

“多长？”谌西宠溺的问：“一辈子也可以吗？”

“嗯，”非色点头，“我觉得可以。”“我同意。”谌西在他耳边低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