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像个旁观者一般无声了一会儿，给了沈希音一个手势，出门后一分钟又回来，依旧是神态温柔，可语气听上去有些冷冰冰：”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你现在这样必须用还原舱。“

贺湫茫然的睁大双眼，又要哭出声。

“再不配合的话，我只能把你妈妈请进来了。”

这句话倒是比沈希音毫无章法的哄了半天都管用，贺湫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躺下，可眼泪还止不住的往外淌。沈希音按下开关，想着这孩子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才会流那么多泪，架势看上去要水漫金山。

还原仪拥有催眠功效，沈希音只需连接好全息投影设备，贺湫近期的梦境会经过激发及处理投影在房间内。他整理好刚刚被贺湫抓皱的衣袖，重新坐下来，为了避免接下来看到恐龙单方面吊打人类而产生的心理不适，沈希音决定与桌子上摆着的向日葵玩具暂时结成同盟，共同抵御噩梦的侵袭。

纪川不忍心看他将向日葵的茎叶都揪断：“百分之八十的实习生第一次使用还原仪接触别人的梦都会紧张，这很正常，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沈希音矢口否认，“与其说这个，不如关心一下待会儿能看见什么。”

纪川说不是说过了吗，恐龙啊。

“那是上一次。”沈希音纠正，“我们要看的是他这次的梦。看他的反应和他妈妈之前的描述，一定要比上次还恐怖吧。”

纪川摇头：“很多人都会认为观看别人的噩梦也会给自己带来精神压力，其实这种情况虽然存在，但并不占大多数。很多人的噩梦都是抽象化的，很可能做梦者本人觉得很可怕，但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很平常的故事或景色。”

沈希音回想起书上好像确实这么说过：“这我知道，其实是无法感同身受。”

“没错。虽然赐梦师一直被要求最大限度的感知梦中的一切，但也无法完全体会。否则感到精神压力的不仅仅是做梦者，赐梦师会先一步遭不住的。”纪川解救下在沈希音手中被蹂躏的向日葵，“话又说回来，刚刚你问这次能看见什么，你是怎么想的？”

向日葵经过刚刚的波折，现在正左右摇摆两片绿叶，垂头丧气的低着花盘，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沈希音放弃对它的折磨，猜测道：“我才大概是和他的父母有关。上次恐龙吞食了他的家，他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这次很可能是父母出现，但是也没什么好故事发生。”

“我以为你会猜他亲眼见到恐龙吞掉了他的父母。”

“你思想不要这么极端好不好？”沈希音说，“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就是了。”

“只是在猜你的想法而已，猜错了对不起，但我倒不觉得是这样。”纪川笑眼弯弯，复又思索道，“我猜如果有，大概是钢琴吧。”

这倒确实有可能，虽说钢琴对于其他人来说实在不能与噩梦联系到一起，但在贺湫眼里，并不可能不是化身为猛兽的利器。

既然已经决定割舍过去，和纪川清清白白划清界限，沈希音也不再刻意多想，试图将纪川当做其他人来看待，想到什么说什么：“可钢琴代表的不只是钢琴，是他的整个家庭。即使给他做了心理辅导，引导他忘记这些噩梦，但难保他日后处于那样严苛的环境下，会不会重新做更让他害怕的噩梦。”

“是这个道理。”纪川点头，认同他的说法，“所以我想和他的父母好好谈一谈，但首先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还原仪怎么还没开始投影？”

沈希音一愣，这才发现确实如此：“也是，这都过去几分钟了？不至于还原的这么慢吧？”

“正常来说，一分钟就足够还原仪读取脑电波并进行场景还原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原仪不会是又有损坏了吧？”沈希音从座椅上蹦起来，“我听说原先那一批还原仪是使用五年后需要更新换代才停止使用的，现在这台可是昨天才从研究中心送来的，金贵着呢，怎么就坏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还原仪前想要查看是自己的参数设置错误，还是它真的出了故障。可数值设定正常，启动开关也是正常，哪里都和教材上的图片一样，哪里都和大学实验室里接触的还原仪模型一样。

“怎么回事？”沈希音看了看躺在还原舱中熟睡的贺湫，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纪川，“你来看看？”

可纪川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情绪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只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贺湫这一次根本没有做任何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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