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接手还原仪进行关闭操控时，沈希音趴在桌角剥橘子。

是二组负责药物跟进治疗的小赵从楼下摆水果摊的大伯那儿买来的新鲜橘子，早上见沈希音来得早，正好分给他几个吃着玩。柔软的橘皮被剥落，细长的白色筋络像是网一样覆盖在果肉上，空气里四下便晕开了一层清香。

还原仪发出“滴”的一声，纪川问他：“甜吗？”

沈希音说挺甜，分你一半？

“不用，你还是留给贺湫吧。”纪川说，“待会儿他醒了，估计又要哭鼻子。”

沈希音“哦”了一声，不像之前那样敷衍，只是简单地表示知道。现在纪川不要他的分享，贺湫还没醒来，他干脆拿被剥成一瓣的橘子去逗桌上的向日葵，将它想象成一株含羞草，顿时又觉得有趣起来。

纪川没再接话，整个咨询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好在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或是沈希音单方面暗示过自己要把从来没对自己真情实感过的前任看淡，气氛相比于之前倒是少了些尴尬。

舱门已经打开，直到贺湫清醒之前，沈希音都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橘皮和橘络，看着它一丝一丝露出黄澄澄的果肉。等贺湫在纪川的搀扶下走下还原仪，橘肉都快被沈希音糟蹋了一半。

他将完整的另一半递给贺湫，贺湫只怯生生的看着他，身体向后缩去，好像又变成了第一回见面时被妈妈教育着的小男孩，以警惕面对着周遭不熟悉的一切。

“不喜欢吃橘子吗？”纪川替他穿好外衣，将他的领口向上提了提，“哥哥这儿还有上次给你的糖果，要不要？”

他依旧不答话，像是要把脑袋埋在胸口，再也不抬起来似的。

“什么都不要的话，那我们直接来聊聊吧。”纪川说，“你梦到的钢琴为什么会那样？”

沈希音把烂熟的那瓣橘子扔进垃圾桶，心里明白没有什么钢琴，钢琴也没有怎样，只是纪川又在瞎扯，想给贺湫一个面子罢了。

贺湫的耳朵动了动，疑惑地望着他。

“我从还原仪里看到了，但没有看得清楚，你能和哥哥再解释一下吗？“纪川温和的笑一笑，”有些梦可能你做过就忘了，但还刻在你的大脑里。即使你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还原仪也可以投影出来。“

这倒是真的，但还原仪没投影出来那就真的代表没有梦。

沈希音暗自庆幸纪川没去做传销，不然要有多少人被骗到。

果然不出纪川所料，贺湫一字一顿的开口，试图把脑海中蹦出的词语都拼凑起来：“我坐在钢琴前，钢琴椅变成了跳楼机。琴键是火苗，往我身上窜。”

“吧嗒”一声，惊得贺湫猛地一颤。沈希音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将向日葵上断裂的塑料绿叶摘了下来：“这玩具质量不太行。”

他将绿叶攥在手心，拍在桌上，动作算不得重，可贺湫在他的凝视下羞愧的低下头。

纪川说，好啦，气氛不要这么沉重，本来就做了噩梦，现在还这样的话，不就更糟糕了吗？

“对，有道理，组长不愧是组长，经验丰富，说的特别好。”沈希音自觉地给自己戴上红脸面具，再给纪川戴上一个白脸，“小湫，你还梦见其他的了吗？”

贺湫的脸颊已经涨红，可纪川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你说的越多，代表治疗越复杂。如果没有的话，现在这样很容易治疗，甚至不需要赐梦师进行专业治疗，去普通医院开一些处方药就可以治好。”

“是，所以你想好再回答。”沈希音站起来，提起垃圾袋，后半句又对着纪川，“我去倒垃圾。”

纪川知道他向来见不惯别人说谎，找了这么个滑稽的借口偷溜，无非是不想赌气：”好，顺便和卢一鸣说声，可以准备给他做脑电波分析了。“

沈希音马马虎虎应了一声，出了门正好碰上走廊里路过的自动机器人。他将半满的垃圾袋塞到机器人敞开的胸口中，拐个弯，敲响了检测室的门。

卢一鸣还在进行上一个预约者的检测，答应之后示意沈希音先回去带着贺湫等着。可沈希音前脚挪不动路，刚迈出去一步，又收回两步，干脆坐在检测室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