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里,一身盛装的刘颂年紧张兮兮地等在那儿。以前不是没进宫给太后请安过,但都是和京中各家女眷一起来的,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这还是太后第一次私下召见她,尤其是在赐婚给她和花家长子之后。
太后召见她想说什么呢?是解释为何赐婚吗?不,哪里需要向她这样的小人物解释?那就是要交代她别的事情了吧。刘颂年想得出了神,小手笼在袖中,不自觉地绞着手帕。直到太监重重地咳了一声,她才发现太后正徐徐从内室走出来。
她连忙请安,行了大礼。
太后笑了笑:“颂年不必行如此大礼,哀家还指望你成婚之后,时时来看看哀家,陪哀家说说话呢。你若回回都是这样的大礼,多显生疏。”
“是,娘娘。”她小声应答,心里却一个劲儿地纳闷。自己向来不起眼,太后一番话却亲昵得很。
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太后继续道:“花家长子乃是我朝翰林学士,中流砥柱的人物,帮皇帝分了不少忧,劳苦功高。你祖父呢,一生勤勉克己,为我朝鞠躬尽瘁。哀家正是看中了你们两家的忠心不二,又听闻了你娟丽温婉,这才赐婚于你。颂年,这桩婚事实为良配,你可得好好把握。”
刘颂年端端正正又行了个礼答谢。
“这桩婚约是哀家促成的,希望你二人长长久久,永不分开才好。”太后说到这里,眼神暗示身边的太监上前。太监会意,几步走到珍珠帘子前,将帘子一掀,对低眉顺眼的刘颂年笑道:“刘小姐,娘娘请您入内,说些体己话。”
刘颂年依言入内,心中却惴惴不安。
太后轻轻地捧起她的手,刘颂年一碰到那双冰凉的手,不觉抖了一下。
这时太后放轻了声音:“颂年,婚后若在花家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哀家,让哀家为你主持公道。”太后说着,目光慢慢下移,落到她的小腹上,笑道,“宫中这些年皇子皇女甚少,哀家寂寞得很。哀家难得促成了你们这对金童玉女,若……你是怀得子嗣前来请安,哀家定更高兴。”
刘颂年闻言,脸都红透了。
“娘娘,容大人送藕粉来了。”门口的宫女前来传话。
“容华呀,”太后笑了笑,“来得正好,哀家正有个要紧事要交给他。”
容华得召入内时,恰好与刘颂年错身而过,他欠了欠身,余光望着她走远。
刘颂年回到家,继续绣那未成的半幅绣品,分明是要取绿线绣牡丹花叶,然而她心不在焉,信手换了新线,一绣上绣布,这才发现自己取的是红线。
身边的小丫鬟见了都捂嘴笑了:“小姐这是喜事将近了。”
她又羞又恼,非要拧一把小丫鬟的脸才解恨。
花不魄大婚在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不少京中虎视眈眈的人家扼腕痛惜。刘家头一回门庭若市,迎来前来贺喜的各路家臣几乎要踏破门槛。
“爹,这可是好事,”刘崇收礼收得喜滋滋的,“往日这些人看到我,看都不看一眼的。”
刘景却只有心烦:“什么好事,这些老家伙!如果不是看太后赐婚,这些人哪里会来?你阿,别去和他们走动,正经做事,少去赌坊,为父就欣慰了。”
然而这个消息传着传着,传出京城,就变换了主角。不知是谁听说新郎官是个俊俏英武的男子,便有人说是花家那位混迹江湖的二公子要娶妻。这样的谣言不胫而走,传到杭州城里,更是以燎原之势迅速传开,一时间成为杭州城里最火爆的话题。当年花、李二人的三个赌局,就曾在杭州城里流传许久。两人后来散了,还是经由梦姑的手来斩情丝,不知也叫多少人唏嘘不已。如今这个谣言到了杭州城,自然就有人暧昧兮兮到玄武派门口散布。传到李落烟耳朵里时,已然添油加醋了许多。
“小姐,真是太气人了!有人说花公子早就在京城与那刘家小姐有了婚约,在杭州城那段时间,纯粹是在玩弄小姐你呀。还有人说,是花公子嫌弃小姐不是出身名门,这才跟小姐决裂,回家接受这段好姻缘。甚至还有一些人更过分,跑到我们这里来说什么‘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闻得旧人哭’,通通被咱们的人赶跑了。”
霞儿说起这些时,义愤填膺。
但李落烟面无波澜,继续整理手中的书卷,仿佛在听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不过小姐,还有一种说法倒是稀奇,”霞儿说道,看自家小姐没有要听也没有不听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往下说,“说其实花公子没有成婚的意思,而是想与小姐破镜重圆。他只是假借成婚的名头,想逼小姐与他相见。”
“荒谬。”李落烟终于说话了,依旧不咸不淡,但已不是方才的心如止水。
“就是说呀。但那帮人还有理有据呢,说有人见到花公子贴身带着小姐从前向来不离身的烟管,分明是没有忘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