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宴莳是天地邪念所生,不死不灭,但宴莳知道,他不是天地邪念而生,他只是一个人的执念的产物。
那个人是他生生世世的对手,那个人的名字高高在上。
那个人是华炎。
华炎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仙,理所当然的,宴莳便是魔界无人可匹的魔。宴莳是华炎的执念,他知道华炎一直在等一个人,但他不清楚华炎和那个人之间的一切,华炎封闭了那段记忆,他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弯起嘴角便铅华涤净的笑容。
他每追溯记忆一次,便会看到那个笑容一次。
他追溯过很多次记忆,华炎不让他看,他便自己去找。他踏过万水千山,后来他在人间,找到了秦淮。
那真是一个灯火迷离的城市,无数的光芒蔓延而去,灯火倒映在水里,祈愿的花灯在水里打着旋儿。他捞起一个花灯,心底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他从此住在了秦淮,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里,他跑遍了秦淮的大街小巷,每一条街巷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他走过河岸,沽酒女郎笑吟吟地露出一截皓腕,他走过青楼,楼里的姑娘们探身出来笑声款款,他走过大街,卖糖葫芦的小贩见他好看,硬是送给了他一串糖葫芦。
他拿着糖葫芦,从此爱上了秦淮。
他在秦淮的第三年,红船来到了秦淮。
他去听了人生的第一场戏,台上的花旦眼波流转,唱着《帝女辞》,他的眼里却闪现着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名动秦淮,眉目秾丽,腰肢柔软。
是红船上的一名花旦。
宴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得到有关那个人的联系,红船在秦淮停泊了三个月,秋时起航,但宴莳却没有跟上去。
他隐隐之间似乎知道,他们之间,只有这三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后,红船上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宴莳在秦淮一住三年,他知道秦淮什么时节什么样的花开得最盛,知道哪家的酒楼味道最好,知道河岸边沽酒的女郎最后嫁给了一个船夫,日子过得很好,知道巷子七拐八绕九曲萦环,在一棵大槐树下,有一个老人会酿天底下最好的桃花酿。
宴莳记下了所有这些琐碎的东西,他知道华炎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够重逢,而他在等着相遇。
宴莳一直以来都乐于跟华炎作对,华炎周身冷冽,善于用冰,他便浑身炽热,滚滚熔岩。华炎成仙,他便堕魔。华炎爱这个人,他便非抢不可。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他单纯地恨华炎,但他是华炎的执念,他脱身于华炎独自成魔,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执念。
这种执念,才使他不死不灭。
有一天华炎似乎察觉到了他过度的成长,也察觉到了他内心中的隐秘。华炎对他封闭了所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连同那个唯一的、仅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