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失去灵力的修士们匆匆找了地方躲避，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宴莳抱着叶九立在一旁，看着他的属下们一个个像炮弹一样冲到了华炎面前。

他知道他的手下们等着一雪前耻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而倘若他和华炎打起来，他可能便脱不了身。即便这样会有消耗战的嫌疑，他也不打算上前插手。

在魔的世界里，暴力才是最高美学。

即便这些魔都不是华炎的对手，但他们都是魔界数得上名号的魔头，华炎一个个对付他们也有些吃力，他脱不开身来，只好心急如焚地看着叶九在宴莳怀里。他心里念着速战速决，浑身的气息越来越暴躁，每一记攻击都带有巨大的威能。

宴莳打发一个小魔去给他们从酒楼拿了点酒食回来，然后老神在在地摆在了他和叶九面前。

叶九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

宴莳看上去很自在：“华炎虽然没什么别的优点，打架勉勉强强还可以，是不是有点好看？你就当他是来表演的就行，看表演怎么能不吃东西呢？这些酒菜味道还可以，虽然比不上醉心楼但也不错了，你试试看？”

叶九没动，她看着这满地的酒菜，心里浮动出一种诡异感。

旁边立着的魔也觉得很诡异，不过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他们魔尊想要恶心华炎。心里不由得有些佩服，魔尊就是魔尊，为了恶心敌人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做魔的精髓就在这里。

宴莳误会了，他以为是叶九不吃他送来的东西是因为来历不明，便自己先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一点，再看向叶九道：“没问题的，我若是想害你，也不需要在食物里动手脚。”

虽则叶九没有这个想法，但在宴莳的目光下还是沾了点筷子，她方才基本没吃什么，大街上忽然一片惶然，菜刚上来她就翻身出去了。虽说是没付钱，但也是一顿没吃饭的霸王餐。

她真是有些饿了，酒楼的味道很不错，她不由自主就多吃了些。

宴莳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叶九不再理会他了，她真的一边吃饭一边抬眼看华炎打架，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苍白的年轻人静静地看着叶九，魔尊宴莳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周身的气息几乎到了宁静的地步，连围绕着他的黑炎也只在小幅度地跳跃，像是在配合主人的心情。

宴莳看着地上的酒菜。

在长安城的时候，他第一次想到要送一次食盒给谁，但那个时候，叶九的旁边有邬蓝。

作为游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似乎也不是随口胡诌的。

宴莳闭了闭眼睛。

他听到一点窸窣的声响，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叶九正在掏她随身的药包。他见过叶九掏过几次，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忠实地表达了什么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九每次找东西都要翻动半天。

宴莳问：“你在找什么？”

叶九头也不抬：“好玩的。”

宴莳：“？”

很快叶九就抬起了头，她的手里拿着几根药草，药草长得很奇特，小小的卷儿顺着中间的枝蔓而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串铃铛。

叶九晃了晃手：“你猜这是什么？”

魔界大佬对药草一窍不通，他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什么？”

叶九得意地笑了笑，她径直把那串药草丢进了嘴里，然后随意地嚼了两下，嘴里便发出了一连串的铃铛的声音。

宴莳笑了：“吃了能发铃铛的声音？”

叶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意识到什么又闭了嘴，她再发声，嗓子里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猫叫。

老呼叫。

斑鸠叫。

百灵鸟叫。

......

叶九一次性发出了十几种声音，每一种都十分逼真，若是不知情的人来听，绝对无法辨认这到底是人发出来的还是动物发出来的。

叶九玩够了，就再吃了一串铃铛形的药草，她的嗓子里再次发出一串铃铛声之后，终于恢复正常了。

叶九很兴奋：“这就是铃铛草，吃了能模仿各种动物叫声，逼真程度可以说是以假乱真。就是吃完之后不能说人话，要想恢复只能再吃一串。”

叶九把药草递到宴莳面前，她的眼底亮晶晶：“你要试试吗？”

旁边的魔想拦，他们的魔尊怎么能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但宴莳眉毛一抬，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接过，立即吃下了。

他也发出了很多种声音，大佬很感兴趣，反反复复地玩了好几次。

“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叶九于是就掏了一大把出来。

“来，我跟你说。我们一个一个玩。”

华炎跟邪魔打得难舍难分。

这头邪魔名叫刊砾，是仅次于宴莳的魔。六百年来，宴莳被镇压在苍山之下，就是他一直在带领着魔界。不过刊砾对权势没有兴趣，宴莳不在时他之所以是魔界第一人，就是因为他是魔界第一武力。魔界的人讲究力量，同时也注重享受，对“及时行乐”这几个字算是贯彻到底。但刊砾从来不知享受为何物，他疯狂修炼，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一雪前耻。

而这天终于到了。

刊砾一边打架一边喋喋不休，像是要把六百年来憋着的话一口气说完一样。

他横刀而去：“六百年前，你斩我一刀。”

华炎避过，刊砾大开大阖，劈砍而去。

“六百年前，魔界下了第一场雪。”

华炎蹙眉，抬手。

刊砾弃刀，欺身而上。邪魔一般不用武器，武器是他们的累赘，他们是天生的武者，浑身上下铜皮铁骨。刊砾嘶哑地笑了起来。

“六百年前，”刊砾说，“耻辱难忘。”

刊砾猛地撞了上去，而华炎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

那把剑浑身冰白，刺入了刊砾的身体里。

刊砾的瞳孔逐渐涣散。

华炎终于解决了最后一只邪魔，他通体冷冽，抬步就要走。但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衣摆。他低眉看去，那是邪魔的手。

刊砾颤巍着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剑？”

华炎割断衣摆，邪魔的手无力垂落。“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华炎跟最后一只邪魔打的时候，叶九跟宴莳也玩到了最后一棵药草。

叶九笑嘻嘻地把那棵药草递到宴莳面前，“这根药草最好玩了，要不要试试看？”

宴莳垂眸看着，眼前的那株药草通体雪白，就像是从万丈冰原中生长而来，带着凛冽的冰雪的气息。

叶九没有灵力故而也看不见，但宴莳作为一个魔，对对抗他的气息最为敏锐。他从无尽深渊中伴生着滚滚熔岩而降世，最厌恶的就是冰雪。

叶九手里举着那株药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宴莳。她的手里渗出冷岑岑的汗意，心里直打突。

正当叶九忐忑快撑不住的时候，宴莳忽然垂眸笑了一下，他眉飞入鬓，眸子暗红，笑起来的模样总是很洒脱。

他拿过了叶九手里的药草，面不改色地吃下了。

他吃得很快，几乎是囫囵吞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