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巷子里正在爆发激烈的打斗，游芷虽然武功卓绝，但毕竟是一介凡人，跟邪魔对打，他明显很吃力，但王谢宇的表情却越来越疯狂，他的攻击如疾风骤雨，游芷一边后退一边格挡。

好在醉汉已经被他吼走了，游芷嚼着树叶想，即便他死在这里，醉汉方才也听到了他的话，知道邪魔的身份，大理寺还是有能人的，皇家请些真正有本事的修士来，总能收了这玩意。

值了。

游芷想着，又弯了弯眉眼。

王谢宇冰冷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谁规定死到临头不能笑的？你规定的么？”游芷笑眯眯的，“我就是要笑，你能拿我怎么着？”

王谢宇怒极，一手突进，竟是要掏心而去。这速度太快，游芷避之不及，王谢宇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来，青白色的指甲刺破皮肤，穿过肌肉——

指甲断了。

王谢宇抬头，却被一个突然的袭击冲击而去，直直地撞到了墙上。

力道大到让他喷出了一口血。

一个人从巷子尽头显露身形，他的身影起初像是一个少年人，随后逐渐抽长，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他的面容沉风暮雪，积聚了世上所有的风光，世人为之倾倒，为之见之难忘。

游芷将胸前的指甲一根根地□□，他咳出了一口血。

他的嘴角殷红，随手擦了擦，抬眼，看见来人抽长的身姿。

他静了静，道：“邬蓝。”

邬蓝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狼狈地靠在墙上的王谢宇，轻轻地弯了弯嘴角。王谢宇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但眼前这个人的强大无可匹敌，他意识到自己在他眼里就像只蝼蚁。他后退一步，正要悄无声息地溜走，一道疾风却刮过了他的脸颊，瞬间便渗出了血。

他顿住了脚步，浑身颤抖。

邬蓝不想多说，他的手中出现一道光芒，迅疾地往王谢宇的后心而去。

王谢宇倒下了，但一团青白色的雾气却从他的腹部破开，尔后头也不回地逃逸入了空气之中。王谢宇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不甘，他的死状同那些人一模一样，开膛破肚而死，倒下的时候扬起一地尘埃。

邬蓝看着那逃逸而去的雾气，微微蹙眉，正要补上一击，却听见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疑惑，那个声音他刻入骨髓。

那个人道：“邬蓝？”

.

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雨丝淅淅沥沥地打在人们的脸庞，街上行人匆匆，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人们抱头鼠窜，行人寥寥的大街上，身穿飞鱼服的年轻人面容沉肃，正在低声吩咐什么。

大理寺的部署瞬间出动了大半，在暗沉的天色下，满大街都是身穿飞鱼服的人，普通百姓只敢匆匆一瞥，而后匆匆行过。

大理寺还从未如此大规模地出动过，百姓们人心惶惶，多数人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游芷站在那里吩咐下属：“将人分成四路纵队，东南西北各去一路，我镇守长安街上。记住，那是邪魔，不是我们平常抓的普通人。若是找到邪魔，立即派人回来向我报告，其余人负责牵制邪魔，万事小心，切勿鲁莽。”

底下人大声应道：“是。”

他一挥手，一路纵队就跟着他走了，尔后其余三路也纷纷离开了。游芷站在长安街上，看着属下们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叶九在一旁立着，她依旧戴着面纱，她在看天空中的雨，看得有些出神。

邬蓝就立在她身旁，但不敢靠太近，他嗓子艰涩：“姐姐——”

叶九忽然转头看向游芷：“游芷，你看这雨。”

游芷立即一惊一乍：“这雨怎么了？邪魔又动什么手脚了吗？”

叶九摇摇头：“不是，这雨是正常的雨，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邪魔还有一条路可以出逃。”

游芷：“什么路？”

“长安城地势低洼，周围多山峦，故圣上兴修地下水道以供排水。”叶九指着地面上的一处满是筛孔的圆盖，那是通往地下水道的入口。“邪魔能够降雨，说不定对水有所操控，如果我是他，我会选择这里。地下水道隐蔽而又利于隐藏气息，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游芷听懂了，他看向那水道：“方才其余人已经被遣走了，如今只剩我们几个，阿九你说得有道理，这里的确也是一条通道。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游芷说完就开始撸袖子，他把飞鱼服脱下来交给属下，叮嘱属下暂代他职联络地面上的搜寻队，尔后掀开井盖，就要下去。

叶九跟着下去了，游芷一回头，正要说话，叶九道：“你不怕瘟疫吗？”于是游芷就闭嘴了。

叶九下去了，邬蓝自然也要跟着下去，他很沉默，但叶九依旧没有看他一眼，理过他一句话。

邬蓝手指微动，他垂下头，默默地跟上了。

王铭本也要跟着下去的，但游芷的手下拦住了，开玩笑，这可是王府如今唯一剩下的继承人，未来妥妥的王公卿，而且这对付的是邪魔，还是不要让他冒险为好。

一行人沿着地下水道穿行。

长安街下的地下水道内充满难以名状的气味，大家刚下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叶九摸出几根药草递到几人面前，自己也囫囵含了一根。

她含着药草，含糊不清地说：“这是避嗅草，含在嘴里可以暂时屏蔽嗅觉，注意不要咽下去了，它很难吃的。”

游芷和邬蓝闻言立即将草放入了嘴里，顿时感觉灵台清明，世界清爽。

地下水道也有供人行走的地方，起初设计的时候是为了防止哪一天需要检修，他们沿着狭窄的过道贴着湿漉漉的长满青苔的墙壁走，好歹不需要淌水而过。那水基本上都是雨水和生活污水，十分肮脏，不需要遭这种罪自然让人感到一丝安慰。

游芷在心里把设计师夸了千万遍，但愣是不敢出声。

一路无话的原因并不是无话可谈，而是叶九和邬蓝之间的氛围太奇怪了。

叶九忽然出现在了巷子的尽头，看见了变成成年男子的邬蓝，她脸上的神色迅速地冷下去，但她什么也没问，邬蓝当着她的面手足无措地恢复成了少年人的模样，但她依旧什么也没说。

游芷传达消息回去叫大理寺来人，站在长安街上看远处的天边一点点地亮起来，邬蓝看起来就想要落泪了，但叶九垂下眼睫，没跟他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