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开了门。
母亲听见门响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方阳进来,露出一个笑容,“阳阳回来啦。”
方阳正在低头换鞋,于是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约会怎么样啊?”母亲笑问。
方阳说:“嗯,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母亲不依不饶地问,随后又自己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女孩子带回家来?”
方阳怔了下,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嗯。”
“‘嗯’又是什么意思?”母亲对自己儿子的闷性子简直无可奈何,“我说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女孩子带回来瞧瞧啊?”
方阳嘴角微凹,终于说,“有机会,一定会的。”
“那就行。”母亲满意了一点。
母亲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之间脸色猛然变得苍白,她虚弱地蹲**子,仿佛忽然之间全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虚虚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方阳一惊,立即过去扶。
母亲弯腰开始剧烈地咳嗽。
她咳得那么厉害,原先忽然苍白的脸色都开始染上一种病态的红润,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方阳将母亲扶着坐在沙发上,然后匆匆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母亲的手指虚弱地搭在水杯上,颤抖着抿了一口。
方阳蹲在母亲面前,面色隐隐焦急和担忧,“妈你怎么了?”
母亲已经有些缓过来了,但说话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母亲的眸光凝视着手里水杯的那一圈晃动的水纹,并不抬头,只是虚弱地摆了摆手,说:“没事阳阳,大概是最近有点忙,休息一会就好了。”
方阳蹙眉,面色依旧焦虑和担忧,“什么能让你忙成这样?妈,我陪你去一趟医院。”
母亲连连摆手,“真的没事,大概就是有点低血糖,加上最近有点感冒,喉咙有点不舒服而已,小事,真的没必要去医院。”
方阳蹙着眉。
“真的小事,”母亲说,然后她笑起来,“现在阳阳高考完了,我就没什么可忙的了,不会有事的。”
“那好,如果妈你还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方阳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挂钟,发现时间不早了。
“我先去做饭,吃完饭妈你就躺着先休息一下,我待会去给你请个假,你一定不要累着自己了。”方阳走向厨房,一面对着母亲说话。
母亲坐在沙发上,仍旧垂着头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水杯中的微微晃动的波澜,轻声应了一声“好。”
厨房里传出一系列的轻微的声响,母亲仿佛坐在一片虚无之中,脑袋放空,脑海里只有那些回响。
那是从碗橱里拿出碗筷的声音。
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的声音。
水流清洗的声音。
砧板上刀起刀落的声音。
窸窣的,熟悉的声音。
她仿佛在这一片冥寂之中猛然清醒。
她将手里的水杯轻轻地放回眼前的矮几,然后将刚刚弯腰咳嗽的时候,一直攥在手里,然后迅速地藏进衣袋里的纸巾从衣袋里拿了出来。
那苍白色的纸巾上面,俨然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用手紧紧地按压着眉宇,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不要哭,轻点声。
阳阳会听见的。
高考结束了,这座城市来来往往擦肩而过总是有很多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少年人之所以朝气蓬勃,是因为一切未定,未来皆有可能,灿烂而明媚。
叶九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的卫衣,一条浅蓝色的七分牛仔裤,蹬着一双白色的休闲鞋,脑袋上扣着一顶白帽子,很自然地招摇过市。
的确是招摇过市,因为大美人的这张脸充满侵略性,仿佛熊熊燃烧的冰水中的红莲,哪怕面无笑容,回头率也几乎是百分百。
但很快路人就失去了这种眼福,因为这个穿着清爽的夏装的面容极具侵略性的大美人,很快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了。
叶九把肩上的一个小背包取下来放在腿上,坐好。然后说:“师傅,麻烦去省人民医院。”
司机师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样面容昳丽的大美人,怎么要去省人民医院?
司机师傅不由想关心一下,“小姑娘,你是去看家里人的吗?”
叶九愣了会,然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