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胡话?!这个时候我还睡什么?怎么睡得着?!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凭什么如此便要将我们了断……我以前轻佻无意,现在才想明白对他的心意,难道已经晚了么?他若有脾气,发出来,我定然全受着,可怎么一转眼便要将我甩下了?!我不会同意的、我不能这样便被甩开!……退一步、退一步说,放眼这三界六道,他若要为羽族聘后,以我的身份,必定比那些人都更能叫他的子民们满意……总之他休想抛下我,我不会放手的!
心中怒火翻腾,然而我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眼皮越来越沉,愈发想要合上,脑袋也糊涂起来,勉力抗争才能保持清明。到了此时,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我答应与否,他都已经不在意了,自说自话也好,强加禁制也罢,他打定主意了要用这种方式,强硬地将我和他撕开。于是纵使我再是不甘怨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点办法也没有。
昏睡即将降临,我拼着最后的清明,深深地望着他,挣扎着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恍惚的视野中,他孤身一人,我却错觉看到了百年前的另一只朱雀,同样高傲美丽,身姿飒然,骄傲地带着她的大军奔赴战场,果决不疑——
然而一晃百年过。
-
我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忍不住扬声唤道:“陵霄!”
熹微之中,整座宫殿昏沉沉的,冷漠地回荡着我的呼唤。
——无人回应。
我慌了神,连忙翻身而起,猛然间叫旁边案上的一抹银色晃了眼。
呼吸顿然一滞。
我惊疑不定地靠了过去。等到了近前,又露了怯,仿佛面前不是我的旧物,而是什么噬人的东西。犹豫再三,才敢颤颤地拿手去试探着碰了那冷物——
入手冰凉。
铛——
我一抖,这铁证一般的东西便叫我失力推落到了地上。
原来一切并不只是梦魇。
我陡然被这落地的轻响惊回了神。下一刻便扭身扑了出去,什么也顾不上了,衣衫不整,连鞋袜都来不及穿,直向着陵霄的寝宫奔去。
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一路上撞倒了许多人,我听见他们惊呼、赔罪,他们来来去去,又都如幻影般转瞬褪去。我无暇去看、去听,只想着心里的这一件事。
等我推开那一扇殿门时,我终于真真切切地清醒了过来——他如梦一般,在我醒来时已了无踪迹,于是我也当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时仍有他在身旁,还可与他嬉闹玩笑。
哪里是梦,何处又是真?
我抬起手来,缓缓捂住了脸。有细细的水流润湿了指缝,又从那缝隙中渗去。
这座的宫殿里面什么都没少,就如往日那般,可我清楚地知道,他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真的走了。
-
此后,父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我对陵霄做的这些荒唐事,震怒之下将我拘在了龙域。于是那个消息传来时,我还被禁足在自己的宫殿里,我静静听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朱雀君陵羽战死虚妄海,少君陵霄危急之中历成远古朱雀真身,大败魔物,将其及一干部众封印于虚妄海……不日将携凤七公主同返朱雀圣域。”
我愣愣地看着这个传信的小仆,半晌才颤声道:“你说,携……谁?”
“回殿下,是凤七公主。外头都在传,这凤七公主便是羽族的准君后了,随朱雀少君出生入死,两人感情甚笃,可能回去便要行典礼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