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幽煌俱是沉默。方法不是没有，但代价并不小，我与幽煌都不是最合适说出这样方法的人选……谁也没想到这雏鸟学艺不精，辨不出清浊、瞧不出好赖便算了，还这般冲动，也不知是他本就不知不可插手凡间事的训诫，还是在凡人身边久了将此忘了，终酿成这等悲局。

令人难挨的缄默中，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僵局——

“……有化解之法。”陵霄微颔着首，他已经收敛起了那抹被我瞧见的叹息，眼神重新变得漠然，居高临下地垂视着地上形容狼狈的飞焰，看起来冰冷而不近人情。

飞焰却是抓住了希望，眼睛一亮，急问道:“是什么？！”他这一激动，牵动伤口，身上的破裂之处又淌出新血。

“这是你与他的纠缠，旁人帮不得他，你需得自己还。”

“是……只要能让恩人好好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飞焰眼中闪着熠彩。

“飞焰，不可！……”

我脚边的人终于缓过来了些许，又急忙拖着病残躯体想要去阻止飞焰。然而那两人都并未理会他。陵霄并不犹豫，也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而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凤火可净不洁之物，可是你的凤火却已受侵染……唯有凤魂中维系心魂之源火可一试。”

“以躯为柴，引凤魂中源火，燃自体，补先前死于你手之人气运，两相了解……”陵霄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人，淡声道:“他可自入轮回，再历百世，机缘到时，自可得灵体飞升。”

“好！”飞焰没有半刻犹豫，陵霄话音一落他便已应了。

还是幽煌忍不住道:“你可想好了，这不是涅槃，你烧了可就死了。”

飞焰却是终于转头看了我脚边的人一眼，眼圈慢慢红了。他使劲眨了眨，然后低声道:“对不起啊……”

“不——”

悲声中，耀眼的火焰腾空而起。一片绚烂间，凤鸟高啼，浴火的姿态依旧夺目华丽，背负青空，流金极霞。

我悄悄输入了一缕灵气，希望能护下这小鸟的一点点魂魄，不想却在其中遇到了另一人的气息。我用余光略去，正看见陵霄定定地凝视着那冲天的烈火，眼中映着金芒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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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尘埃落定，晴苍湛蓝深邃，如练如洗，方才那场烈火已经全然失了踪影，丝毫痕迹也不曾留下；而那萦绕在这凡人身上的黑气也终于消散。然而确实也如飞焰所说，那些愚民们已对此人磋磨太多，一失了支撑的邪气，他的身体便迅速衰败下来。阴间的冥官闻讯赶来，将那人接引离去。

院落中的这方天地顿时又恢复了安宁，它的主人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三个来客静默而立。我于空气中忽然又错觉一丝方才焚烧留下的味道。

静立片刻，幽煌率先回过神来，叹道:“可惜了。若是有人教导，这小鸟儿也不会什么事都不懂，还酿出这样的惨祸来。”

陵霄的唇角压抑成了一道平直的线，半晌之后才涩声道:“是我之过。阿姊曾与我说过他的事，只是没想到与他再遇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的父母在战场生下他，而后随……随父君战死，未孵化的凤凰蛋在送往后方时前线失守，大军后撤时看护死于敌手，他也失了踪影……此后我们虽也全力去寻，但一直未能寻到他。”

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而后才知觉原来自己一直未放开他。

幽煌也不再说什么，转而朝我笑道:“今日耽误了不少功夫，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继而话音一转，“不过龙域盛会即将开始，届时我再去找你，到时候可没有其他理由了。”

我与他相视一笑，“这是自然。”于是他与陵霄告辞，又与我一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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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幽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我才回过身来，“拿出来吧。”方才若不是我生了保一保那小雀儿的心思，现在恐怕也不会知晓陵霄动的手脚。

我能察觉到陵霄的气息，他自然也察觉到我的了。他稍看了我一眼，像做了坏事被揭穿了那般，乖乖摊开手掌——

一枚只有珍珠大小的圆润白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你要怎么做？”我瞪着这小得可怜的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小东西如今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存，整颗蛋上交杂着我与陵霄用以护持的灵气，他自己的反倒若有似无，风一吹就能散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他这样真的能活吗？”

“……我想要试一试。”陵霄轻拢起手掌，仔细地安放好，“我要带他回羽族源域……也许还有机会，你——”不等他说完，我已脱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郁结的眉目一松，终于染上些许轻快，温声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