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摄政王本是姬太后的胞弟,白泽已经不是年幼君王,摄政王亦没有放权的意思,满朝文武是摄政王一人的百官,与白泽没有分毫关系,这江山不像是姓赵,而是姓姬。
白泽不曾同这位国舅起争执,他手里握着生杀大权,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一人”的政权都掌控在他手里,权倾朝野、权倾天下。
可今日早朝,白泽同他顶撞了两句。照例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群臣议事完毕,摄政王说了些白泽后宫之事,言简意赅,他不该和伶倌之流厮混,更不该私设控鹤俯,声色犬马,宴安鸩毒。此事起因可笑,坊间流传陛下喜搜罗天下美男豢养之,有市侩王孙称自己蔽处甚美,自荐入府,实为笑柄让皇室扫颜。
白泽道:“国舅私设黄金台,延请天下贤士,皆雄略内断,英猷外决,天下之福。孤私设控鹤俯,不过数百美少年,皆手无缚鸡之力,岂能祸国殃民?”
摄政王面露难堪,不再多言,他自诩只是“摄政”而非“篡权”,然群臣嘲讽,腹诽王道不兴,无妨,以智谋身是小道,以智谋权是王道,他的智是韬光养晦。
殿上有大内侍卫,用不着祁商,祁商却没等到他下朝——白泽没有回宫,而是去了众人不耻的控鹤俯。控鹤俯是酒池肉林骄奢淫逸之所,也是吟诗作对博弈风流之处,对男宠而言是甘之如饴的金丝笼,一步登天的安乐窝。
但见宫墙柳依依,白泽出了诗句,“柳庭风静人眠昼”,倘谁对的最工整,今日便宠幸谁。公子们无一不是齿编贝、唇激朱的动人模样,听闻此言争相显山露水联赓赋诗,白泽没有多言,阖眼眠去。
到了晚上,祁商还是没有等到白泽,适才换了便服去到控鹤俯,掌灯的公公路过,他问:“陛下眠宿此处?”公公以为他是控鹤俯的公子,便笑说:“自然,陛下今日好雅兴,和公子们吟诗作对,还说哪位公子对的最工整便宠幸于谁。”祁商闻言先是怔愣,又问:“是......哪位公子?”公公答道:“未曾有决,陛下睡了一晌,适才刚醒。”
祁商在宫门口逡巡,问公公要了纸笔,写了句诗让他转呈给白泽。殿中,公子们瞧白泽睡醒又簇拥着让他评说谁对的妙,白泽不堪其扰,笑言都是俗词俗句,没有可圈可点之处,有伶俐的公子直言不讳:“本就是陛下出的对子俗了,这才让人无有辞藻可对。”
白泽笑而不语,接过公公呈上的宣纸,众人看着那宣纸慢慢展开,上面是一句回文诗“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
白泽轻笑道:“这是谁对的?”公子们面面相觑,公公答道:“是墙外的公子。”
墙外只有祁商一人,昼已眠,满庭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