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明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呢！你是谁？”

“我是，我所是······”

缪明隐约记得，这句话出现在父亲的《蓝海传说》一书里，当时渔夫问大海里的怪物，你是谁，那怪物如此回答，我是我所是。当初缪明十分喜欢这个怪物，因为这个怪物并没有杀死渔夫，反而给了他好多大鱼。

唐医生夜里给其他伤员配了药，结束了便来看天舒，此刻坐在缪明与天舒之间，撑着一副年迈的身躯。

“帮我一个忙······孩子······”雾里出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但距离十分遥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当他说道孩子二字时，他很确信，这个声音与他此前梦里出现的如出一辙，他眼睛一转，向前走了一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远处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缪明脚底的地面剧烈震动，碎石子都弹了起来，尘土飞到口腔中呛得他不停咳嗽。

“人与人之间应该互帮互助······这不是你们人类尊崇的美德吗？”话语伴随着沉重的呼噜声，喘息声。整个空间像是被钟扣上，被人猛敲一声般，一种缪明无法理解的重压笼罩心尖，几乎无法呼吸。

缪明艰难的扎稳了脚步，摆出自卫的姿势。

唐医生还守在床边，一旁熟睡的缪明突然稳稳的抬起手，挡于胸前，唐医生见到心中起疑。缪明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小时候睡觉就不老实，但这可是自卫的姿势，缪明梦见什么了？

他伸手把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互帮互助？”缪明小声狐疑，想起昨晚濒死的天舒，惊愕抬头，虽然他不是很相信书上的人物是真是存在的，但昨晚的灵异事件确实存在，他稳住呼吸，小心开口：“你是······斯坦达？！”

只听那人回，“没错。”

原来这世界，龙是真实存在的。缪明的眼睛想透过迷雾望他真容，却只能看见一个瞳孔为蓝色的狭长眼睛。

“我正好有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救天舒？”这缪明跟见了偶像一样，看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书，好似熟络一般，胆子大了起来。

“这个忙，你不帮，他便醒不过来。”

“······”

“考虑一下？”见他怔住，斯坦达又问。

“什么忙，我帮。”

“我需要你的血，只要你在两天内把自己的血流进泉鸣镇的泉水······我就可以让天舒醒来，”声音听上去很虚弱，颤颤巍巍的，有点像老人说话一样，缪明疑惑，却只能将信将疑，他又缓缓说：“还能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蓝龙之泪，蓝泉。”

这平等的买卖，怎么会多个礼物。他正寻思着，就被推出梦境，灰暗的天花板忽的砸进瞳孔，他睁了眼睛，恍如隔世。

唐医生刚刚一直在他身边待着，等他醒来。

“缪儿，没事吧，你梦见什么了？”唐爷爷把凳子向他那边搬近了些，握着他的手问道。

床头昏暗的台灯把唐爷爷脸上的皱纹刻的更深了，看他紧皱眉头，缪明一时哑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了，唐爷爷是不会让自己去的，不说，又觉得怪异。

“爷爷，我梦见斯坦达了，”缪明坐起来，把被子推到腿上。

唐爷爷若有所思，笑了，“怕是书看多了，正常，我还以为你梦到什么了呢，在梦里又抬腿又伸手的。”

“啊？”缪明挠了挠头，“我抬腿伸手了吗？”

唐爷爷和蔼的笑了

，“那当然，都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你在梦里跟谁打起来了！”

“打起来是不可能了，缪父打不得，天舒又打不过，哦！打打张启明还行！只不过他最近都没怎么来了，”缪明小声嘟囔。

“启明要上学的呀，他最近还有期末考试呢。”

他的人生轨迹与自己不同，缪明清楚得很。然而，说曹操，曹操到，第二天张启明就来了，估计是心有灵犀，知道有人想他了。两人坐在小时候常坐的门前台阶，他一开口，同以前一样，叫他少爷。

“少爷，好久不见，想我没啊！”张启明新烫了个小卷毛的发型，缪明真怕刘叔没看清，就当成羊驼拉进去宰了。

“想个屁想，最近头都要大了，”缪明穿着件纯棉黄色长袖，叹了口气。

“咋了，啥事儿啊，”张启明了解少爷，他平日里没什么事，没什么需要过度思虑的。

只见缪明直皱眉头，挑着一边的眉尾，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平时怎么回家啊。”

看这表情启明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净是些没营养的问题。

“还能怎么回，坐车回啊！”

“有没有那种特别简单的，你跟他说去哪，直接到的那种？”

活久见。竟然有人不知道怎么坐车的。启明脑子转了个弯儿，也理解了，少爷几乎没出去过，这外面的东西认得不多，只好耐下心来跟他讲。

“你要去哪坐缪父的车不就得了。”

哪来这么些没营养的问题，缪明出不去，问这些问题也白搭啊。

“不是，要是我一个人出去呢？”

“一个人······也有，你站到道边儿，那种带白帽的蓝色车就是了。”

缪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揪了个草又开始胡乱编东西。启明听说天舒的事了，看他这沉闷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毕离走的时候，他就很伤心，那时候正逢上学，没时间陪他，如今这新护卫又进了医院，换做是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他陪他坐了会儿，才道：“天舒现在好点没？”

“没醒。”

听到这，启明舒了口气，“活着就好啊。”

缪明也不说话，脸上像积了很多事儿似的，硬邦邦的板着，没有表情。启明有的没的都聊起来，也没见他喜笑颜开，后来索性放弃了，陪他一起看天，可这天好像也板着脸，空荡荡的，连多云都没有。

这两年懒得跟缪父斗嘴，也为了毕离少操心，缪明才乖乖的待在这玄野，可是若是他想出去，凭这聪明的脑袋瓜，离开玄野还是不难的。

凡事皆有个例外，不走正门，不代表没有偏门。

第二天，缪明趁着中午吃完饭昏昏欲睡的时间，把小时候用砖块挡死的洞口扒开，虽然有点小，但也够他出去了。他走过崎岖的小路与寂寥干净的马路，抬头一瞄，旁边写着：临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