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一阵紧似一阵, 早晨的天空阴暗的仿佛黄昏一般。“呼”的一下子, 玉华宫的宫门被吹开, 几个太监急忙上前关门。
子郢回头,透过殿内的帷幔飘扬,瞥见外面纷纷扬扬的,已经飘起雪花。
“京城还是冬季,子郢之前在的常州府,应该已经暖和了吧。”商筠的声音传来, 子郢急忙颔首道:“回皇上的话,常州府确实已经转暖,即使冬季也很难见到如此大雪。”
商筠看着子郢,神情在殿内香烛灯光下,不甚清晰:“你从来没有来过北方么?”
子郢怔了怔,道:“子郢自记事起, 便一直在南方生活。”这话是他斟酌了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没有, 是知道自己本就是在这京城出生, 长到一岁, 才被秘密送走。
“那你是如何到了淮安王府上的?”
子郢心知这是商筠在试探自己的虚实。他神色未动, 表情平静地道:“回皇上,子郢自幼便被一对居士夫妇收养,养父母先后去世,才将我托付给王叔。”
商筠眯眯眼睛:“你称呼他王叔?为何不称呼他为王爷,或者干脆称呼父亲。”
“养父母自子郢年幼之时便跟淮安王交好, 经常一同前往道观拜谒,参与斋醮仪式,捐赠香油,交情甚笃,因此子郢一直以王叔相称。”
这些都是事前跟沈钦安商量好的,子郢“养父母”确有其人,也确实相继去世。两人家中并无子嗣,因此一心修道,去世之后将全部家产托付沈钦安捐赠。
沈钦安为了挚友丧期,拖后了三年才将那些田产房屋折了银子。说巧不巧,恰好在丧期第二年的时候,子郢来投奔。沈钦安便当机立断,让子郢以孝子的身份为两位服丧。
三年丧满,子郢作为养子参与了捐赠的斋蘸,见者众多,即使商筠真的去查也没有漏洞。
商筠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朕只是看他待你亲如父子,随口说说。”
子郢抬起头来,水漾的眸子透出复杂的神情,看着牙床上那个近在咫尺的人道:“子郢有父亲,又怎么能认他人作父。”
商筠若有所思,眼光盯向子郢,缓缓地道:“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何处,若有机会为他们尽孝,你可愿意?可怨恨他们并没尽到养育之恩。”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即使没有养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恩。身体之发肤,皆受之于父母,若有机会,定要尽到孝道。”子郢答道。
商筠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点头笑道:“朕果然没看错你,不但满腹才学,聪颖过人,而且识大体,知孝道,真个是天赐的好孩子。”
子郢心中不禁一阵高兴,颔首道:“多谢皇上夸赞。”
早课于巳时结束,商筠显出疲态,回寝宫歇息。子郢和誉杰已经在论道中熟络起来,便邀请誉杰一同回后的居所品茶。
两厢坐下,静心将茶点端上来,子郢亲自斟茶递给誉杰道:“载凛从未说过,他还有如此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弟弟。”
誉杰接过茶,不好意思地道:“誉家世代尚武,我这些本事在列祖列宗那里看来,算是不务正业,也就提不上门面。”
“此话差矣,你的才学若遇上善加利用的伯乐,必是宰相的苗子。”子郢夸赞道:“方才你对奇门制药的一番讲解,深入浅出,我看了那么多本书,都不如听你讲解半个时辰了解的透彻。”
“道长的才学才是让我惊讶呢,你年纪轻轻,居然对道家学说了解如此透彻,跟何墟道长谈经论道也毫不逊色。载智一向以为自己便是这京城中读书最多之人,今日也是开了眼,才知道天外有天。”誉杰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恭敬
地行了一礼。
子郢急忙起身还礼,两人一时间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誉杰有些愧疚地道:“读了那么多书,本就应该知道万事行践,不能听一面之词,却还在前些日子道听途说,误会道长是德行低下之人。”
子郢面色红了红道:“你是说我和载凛的传闻么?”说着抬眼瞅着誉杰道:“你熟读圣贤书,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情理之中。”
誉杰急忙摆手道:“是我眼界窄了,先入为主,今日见了道长,方能了解大哥的心情。连我都喜欢道长为人,大哥便更不能视而不见。”
子郢羞涩地笑笑:“你是载凛的弟弟,没人的时候便叫我子郢好了。”
誉杰微微皱眉道:“你可知道,你这名字在当场有忌讳。”
子郢点点头,誉杰犹豫着,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
子郢从誉承那里知道誉杰为人可靠,今日接触,更是笃定誉杰虽然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但却明辨是非。于是轻轻点头道:“是。”
“哎呀!”誉杰惊讶的差点把茶杯扔掉:“我就说,大哥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太子闹掰,感情就是为了你。”说罢有些慌张又有些兴奋地道:“这事体可大了,我誉载智能参于到其中,虽死无憾。”
子郢有些惊讶地道:“你不怀疑我是假的么?”
“你若是假的,大哥能站在你这边?誉载凛是什么人,一双鹰眼,没有人能骗他。”誉杰说着吁了口气道:“虽然没仔细问过,但我觉得大哥之前就知道狸猫换太子这事是真的。只不过那时候不知道为何,会站在东宫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