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气浪破开紧闭的门窗,举着烟杆的下人手一抖,金属“噔”的一声砸在地上。
不悔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的人。
那人迎光而立,流华洒了他一身,晕开了他波澜不惊的脸庞,让他眼底未来得及遮掩的焦急一览无余。
不悔看清人后,没来由的笑了。
他像是忘记了周身疼痛,给了宋离一个措手不及的笑容。
苦肉计啊,不悔想,虽然差点把脸搭进去,那也算及时赶到不是?
英雄救美的故事怎么写都不如亲身体验来的尽兴。
妇人心中警铃大作,她瞪着一双美目,艳丽的脸有些扭曲:“什么人?”
宋离并不答话,他脚步微动,清风一般掠进了屋子,所及之处几个下人连同妇人一起定在了原地。
他在不悔面前停下,目光直转而下将不悔由头至脚看了个遍。
宋离矮**,不顾少年周身潮湿的污水将人揽进怀里。他看向不悔被夹棍夹住的手,以及插入一半银针的指尖,心口不可遏制的一缩。
“是我对你不住,”他伸出手拨开不悔黏在脸上的发丝,安慰般在他头顶轻拍着,头一次放柔了声音对不悔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辱你。”
宋离放轻了动作,将夹棍从不悔手中取下,少年修长如竹节的手指已然乌紫一片。
不悔觉得自己是剧痛过后骤然遇到救星整个人松懈了神智,他恍惚的沉浸在宋离难得的柔情中,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便被那人微凉的掌心覆住双眼。
宋离在不悔耳边低声说:“不怕,只疼一下。”
宋离说到做到,雄厚的内力自掌间凝起,他对着不悔的十指用力一吸,银针霎时破体而出。
不悔呜咽一声,快刀斩乱麻式的疼痛叫他没遭什么罪,但仍是下意识的朝宋离颈侧更深的埋首。
银针盘桓在宋离掌间,依稀可见上面点点殷红。
“没事了。”宋离轻声说,置于不悔双眼的手掌注入平和的内力,只消一点,不悔立时失去了意识。
感受到怀中少年软下去的身体后,宋离瞬间冷了神色。
他面色淡漠一如往昔,可周身却似裹挟着一层冰霜,叫人望而生畏。
宋离抬眼看向妇人,后者被他一记眼神瘆的瑟缩一下。
伸手,推掌。
自额首至脖颈,十根银针一针不落的被宋离推入妇人体内,没入皮肉。
他做这些事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被点了穴的妇人连痛叫也喊不出来,腿分明软的要栽地,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只一张脸全然扭曲。
宋离的衣袖卷起落在地上的烟杆,眼都不眨的一棍子挥到妇人脸上。
烟杆烧的滚烫,温度未散,只这一下就在妇人美艳的脸上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
宋离抱起不悔,大发慈悲的替妇人解了穴。
身上的劲儿一松,妇人立刻倒地哀嚎不止,她双手颤抖的贴在脸侧,又疼的不敢触碰,只能不停的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惊叫。
“既然选择嫁进宁家,就合该接受宁霈山的前尘旧缘。”宋离在妇人的叫声中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今日之事,是你咎由自取。往后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莫再生事。我不杀女人,但我折磨人的手段不比你差。”
妇人在宋离浸着森然杀气的言语中哑了嗓子,再也喊不出一声。
宁家里外被她声音惊动的家将急匆匆的赶过来,自然也包括不悔那个无甚人性的亲爹。
宁霈山一进院就望见被宋离抱在怀里昏睡过去的不悔,单从他惨白的一张脸和那垂在身下的一双满是瘀痕的手,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么多年,不悔被他大娘明里暗里的虐待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倚仗着房中人娘家的势力,不悔受得也大多是皮肉伤,并未伤及根本,他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闻不悔自己跑了回来,家里那位磨刀霍霍的主动请缨要替他教训儿子,他虽心有担忧却也任她去了,谁知不悔竟被折腾成这样。
宁霈山一时慌了神,他心惊肉跳的跑到宋离跟前,先是往屋里看了看,又将目光落到不悔身上,想碰又不敢碰,手都不知该往哪摆。
“这……嗣音他……”
宋离往旁侧迈了一步,毫不吝惜脸上厌弃的表情。
他目色沉沉的看向宁霈山,掷地有声的说:“我是天眼宗宗主宋离,从今天开始,宁不悔同你们宁家再无干系。日后,世上只有天眼宗宁不悔,不会再有锦州宁嗣音。”
月白色道袍随着宋离的话音向后铺展开,一记强劲的内力从衣摆处扫出。
宋离背对着房门,屋里的妇人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而后彻底没了声音。
“管好你家里的人,别再让我看到她往不悔身上招呼。”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宋离的声音浸着霜雪,又如刀削剑斩般凌厉。
“若是再有人敢动不悔一根指头,我就让她还一根。敢动一双,我就折一双。”
“还不起的,就由你帮她。”
宁霈山被宋离几句话吓得屁滚尿流,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哪里还有宋离的身影。
他连忙跑进房里,只见昔日美艳的妇人,无甚形象的歪在地上。
她半边脸被烧红的烟杆烫出一层红印水泡,从额头到脖子连着一串红色的血点,而她的手……竟是十指尽断……
宁霈山一屁股跌在地上,惊惧之余,捂着嘴巴干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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