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从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不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咬着牙,意识朦胧又恍惚,偏偏那打在膝上的封元针像是吊着命一样绷着他的神智,让他想晕都晕不了。
冷汗顺着额角落下,眯进眼睛里,酸涩无比。
不悔的指尖用力的扣着平滑的地面,试图缓解腿上的痛楚,可下一瞬那双大红色的绣鞋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
“嗯……”不悔闷哼一声。
“那天你是用哪只手推的幼卿?”妇人捻动着脚底,狠厉的践踏着不悔:“你敢做出这种事就该跑远一点,跑到我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地方,这辈子都别让我瞧见你,你好过,我也好过。”
妇人幽幽的笑着:“可你偏偏要回来,你以为你爹会护着你?还是指望你那个远在都城的姑姑会来救你?”
不悔用另一只未被踩住的手托住妇人的足踝,艰难道:“大……大娘……”
“的确,你们宁家还惦记着你的也就只有宁霈云了。”妇人好心的收起脚:“若不是她,你这条小命我还能留到今日么?不过你放心,她已经被我打发回去了,今天我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管教’你。”
“来人,把夹棍拿上来。”
不悔惊恐的看向妇人,整个人瑟缩着往后躲着。
妇人见状娇笑一声:“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用过。”
门外走进来四个下人,两个上来按住不悔的肩头,另外两个用力展开不悔攥紧的手指放入夹棍中。
“今天我们玩点新鲜的。”
妇人从袖子里扔出一个布包,落在不悔面前时正好展开了,那是一排银针。
“既然你我都记不起来是哪只手推的幼卿,那就一起吧。”
“不要,大娘!不要!”不悔用力挣扎起来,可按住他的人力量极大,他根本无从挣脱。
夹绳拉起的一瞬间,不悔觉得自己的心口都痛到麻痹了。
然而还没结束,家将从布包里抽出银针,一根一根钻进不悔的指尖。细长的银针插 | 进一半,再吊着的一口气也拉不回不悔的神智,他当即就昏死过去。
妇人冷眼睥睨着不悔,阴鹜道:“水呢?泼醒他。”
刺骨的冰水浇在身上,不悔大喘着一口粗气从混沌中清醒。他的腿约莫是断了,手……手也怕是好不了了。
永远都是这样,变着法的被大娘折磨,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无休止。
后来他姑姑隐约有些察觉,寻了高人来教他轻功。从那以后,不悔挨打的次数是少了,可一旦不慎被逮住必定是受到变本加厉的虐打。
不悔觉得冷,牙关上下碰个不停。可他不敢抖,他一动手指上的痛楚就让他窒息,吓得他连气都只得压缓了喘。
这才只是个开始。
以往每次他都至少要被大娘拿冰水浇醒四、五次才能结束。
现在才第一次,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不悔有些绝望。
好不容易跑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
他想起宋离那张始终淡漠的脸,若是师尊知道,把他送回家意味着什么,若是师尊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有一点后悔?
若是师尊后悔了,肯不肯带他一起走,肯不肯收留他,去哪都好,哪怕不做他徒弟了,替他砍柴烧火都行,只别再将他送回来了。
不悔觉得自己这条命轻贱的很,送到哪都没人肯要,偏偏最想要自己性命的人顾忌着宁霈云,又总不肯了结了他,只能用这些阴损的手段折磨他。
不悔不知道自己的出口在哪,也不知道谁能救他。
妇人手上的金属烟杆在燃着香的炉火上烧的滚烫,她看着那东西,讥笑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不悔颤抖着不出声。
“我最讨厌你的眼睛。”妇人道:“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模一样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勾引着别人的相公,不知廉耻。”
被戳中逆鳞的不悔,破罐破摔的骂了一句:“你……你放屁……”
妇人也不恼,她捏着烟杆的一端靠近不悔:“你说,我要是把你这双眼剜掉,你爹看到会不会心疼啊?”
察觉到不悔的惊惧,妇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躲什么?我若是真想剜,你这双眼早就没了。”
“你放心,这眼睛我会给你留着。”妇人手一松,把烟杆交到下人手中:“把他的脸,毁了。”
“我倒要看看,你爹日后对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还能不能因为这双眼睛怜惜你。”
“动手!”
不悔后背抵着墙,不受控制的抖动着。烟杆上传来的热度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一同烧焦,他盯着那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金属,头脑中描绘着自己往后面目全非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空想起宋离,他想若是有朝一日被宋离碰到,他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怕是不能的了。
就算认出了又能怎样,自己好好一张脸的时候他尚且不要,那样丑恶的脸恐怕是避之不及。
不悔看着近在咫尺的烟杆,绝望的合上眼睛。
若是如此一了百了倒也好,他爹不必为着心头那一点可笑的歉疚抓着他不放,他也不必再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
挺好的。
轰——
不悔沾着水的睫毛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