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旁的,不过是这简从宁的长相——
到底是表亲,简从宁同不悔长的有七分相像。
不悔,宋离念着不悔,也不知他回家了没有,可去请了大夫。
宋离对自己这个时候还记挂着不悔有些吃惊,他从不是那种会把萍水相逢的过客置于心间的人。至于为什么会想起他,宋离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简从宁和不悔长的太像了。
说是像,但二人身上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不悔年纪小,眉眼间纯真稚嫩占多,浑身上下偏有种怎么都不肯服输的韧劲,就是这股子劲儿让他平添了几分倔强和肆意。
可简从宁不一样,他看人时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从上往下,像是审视,也像蔑视。只这一点就让他与不悔相差甚远,那个少年的目光是温和而炽热的,是干净而磊落的。
“从宁,过来跟伏伽真人打个招呼。”简承泽道。
简从宁“啧”了一声,脸上隐隐有些不耐烦。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厅内,端着架子将宋离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懒散着说:“老头子,这就是你要给我找的师父?长的倒是有模有样,会功夫么?”
“从宁!休得无礼!”简承泽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将简从宁拽到自己身边,赔笑道:“真人莫要往心里去,小子缺乏管教,没规矩惯了,还请真人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多担待些。”
“哎呀,爹!”简从宁一把将他爹的手挥开,皱着眉道:“堂堂武林盟主,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个道士像什么样子!”
“你住嘴!”简承泽打断他:“我瞧你是越发目中无人了!你娘呢?我让她好好管教你,她干什么去了?”
“切,”简从宁斜眼睨着简承泽:“到了锦州,她还能坐的住么?”
简从宁没骨头似的瘫在身旁的椅子上,脚翘在小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嘴里还噙着不屑的笑:“刚过来的时候,听说那小杂种回来了。她要是再不赶过去,怕是来不及给他收尸了。”
宋离闻言,倏地看向简从宁。
简承泽用力将简从宁的腿挪了下去,脸上已有怒意:“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我坐好了,好歹是个大人了,坐没坐相的成何体统!”
“我还不够有体统么?”简从宁瞪圆了眼睛跟他爹呛声:“你看看清楚好不好,我是你亲儿子,未来的武林盟主!我的存在就是体统,总比有些人名不正言不顺,混个少爷的名头底子里卑贱下作的很!”
宋离“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简承泽和简从宁齐刷刷的看向他。
简承泽老脸一红,自家儿子如此不通理数,发起疯来连亲生老子都顶。想他戎马半生,不求功名利禄,但求无愧于心,唯独对这个儿子毫无办法。原本想着把简从宁送去给宋离教导一番,哪怕拉下脸求一求他也是肯的,可现在……
“真人,你别和从宁一般见识。他本性不坏,只要多加管教一定……”
“你方才说什么?”
宋离打断简承泽,他琥珀色的眸子似是泛着冷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简从宁。
那双眼分明是漠然的,但简从宁却感受到一阵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简从宁愣了愣,从未被人忤逆的大少爷登时火冒三丈。
这道士什么来头?自己老爹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点头哈腰不说,竟然还敢如此质问他?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同我说话?”简从宁张牙舞爪的指了指宋离,毫不客气的说。
“简从宁!”简承泽一声怒斥。
“我问你,方才在说什么?”宋离的脸色又冷了三分,声音俨然已经沉了下去。
“说什么?说锦州宁家的小杂种,怎么你感兴趣?”简从宁像是说笑般看着宋离,那张与不悔相像的脸不由得让人心生厌恶:“你若是感兴趣就赶快去看看,兴许还能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宋离目光微动,心里的隐忧骤然放大。
不应该的,不悔的轻功世上少有人能出其右,就算遇到危险躲不过也能跑的。
可是……
宋离的瞳仁不可遏制的收缩了一下,他恍惚间想起方才不悔几息间萎顿下去的神智,还有最后那句语焉不详的话。
“师尊……风……筝……”
他说的根本不是“风筝”,而是封元针!
封元针,只消一根入体,就是大罗神仙也使不出半分内力。
简承泽还在打圆场:“真人,你听我说。从宁他平时不这样的,他近日身子不好,犯了脑热病,一时说了胡话,你可千万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啊!我本意就是想将从宁托付给你,你带他回伏伽山,是打是骂我绝不插手,你若是还不解气,那我……”
“宁家在哪?”
宋离再一次打断简承泽。
“什……什么?”简承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宁家。”宋离却始终冷眼看着简从宁,周身气场几乎降至冰点,他一字一顿,不容置喙道:“在哪?”
简从宁怔住了,方才那一瞬间,从刚进门时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压迫感攀至顶峰,他像是被击垮般,呆愣着下意识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城……城南……”
宋离当即抬腿就走,月白色道袍凭空拂起,展开了铺在下摆上的流云。他走了几步又顿住,微微侧过脸,冷言道:“宋某不才,没本事教导简公子,还请盟主另寻高明吧。”
话音方落,宋离一个纵身踏风而上,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淡淡的背影。
*
昏暗的房间里,不悔被人粗暴的扔在地上。
封元针打在膝上,他纵是轻功盖世也跑远不得。
身着华服的美艳妇人手拿一柄长烟枪,不紧不慢的在桌面上敲打着。
她眼底带着怨毒,嘴角却高高勾起。
“跑啊,怎么不跑了?”妇人从椅子上站起身,红色的绣花鞋踏在地上轻若无物。她慢悠悠的晃到不悔身边,掀起裙摆一角半蹲下来。
金属制的烟枪挑起不悔的下颌,触感微凉。
“你爹说了,让我找到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烟枪顺着不悔的脖颈慢慢往下,胸膛、小臂、腰侧,最终在腿骨停下。
“不如就从这里开始?”
金属落下,屋内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