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经年】
白久觉得,自打从审判深谷之地回来,张尺素就有点举止反常。
也不知道他在人间究竟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晚在不知观闹腾了半宿之后,张尺素腰都直不起来,还趴在床边叹气,说可惜这边没有网络没有快递,不然能买好多新鲜玩意,挨个试一试。
白久闻言瞥了一眼地上那不禁捣鼓破了的东西,道:“这不好玩。”
不但不好玩,而且影响他体验,他实在非常不喜欢这种有东西隔着的感觉。
“这个不好玩,有别的好玩的啊。”张尺素兴致勃勃,“制服PLAY,猫耳朵猫尾巴,看起来还都挺好玩的。”
白久:“?????”
小晴这些年在人间懂得了太多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实在很有必要管上一管了。
此外,张尺素原本的性格其实是很活泼好动的,这种脾性在跟白久分开的几十年里被硬生生掰成了高冷寡言,但后来他失了记忆,待在人间,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最近,他没跟白久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常独自陷入漫长的思索里。而若白久追问,他便轻巧岔开话题,或者更直接一点,求欢。
他活了太久,什么都看淡了,更加吊儿郎当起来,滑不溜丢,白久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猜不出小晴在想什么。
——何况若是张尺素执意不说,反而以身体厮磨诱惑他,他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一溃千里。
他们重逢的时间其实没有很久,但无论是早先那个满腔天真喜欢自己的张尺素,还是后来被白初带回廓天界的张尺素,其实都是很好懂的,白久轻易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跟现在这个……实在都有着天壤的区别。
将近三百年的光阴给张尺素镀上了旁人难以参透的外壳,即使他们骨血结契,亲密无间,但他也只能感知到对方的欲-望而已。
那只是他们身体与魂魄的牵系,毕竟不是读心的法术。
白泽从人间带回的消息并不容乐观,上界正以天梯为媒介,疯狂吸收人间的灵力。也正是因为如此,世界上多地爆发瘟疫、天灾,地震海啸,极端天气……一切仿佛都乱了套。
各片大陆上人类的首领忙着安抚子民和解决灾情,无人知道所有的这些都是无可改变和扭转的——至少凭借人力,不行。
九天之上的恶神存了心要覆灭一切,就像一个人踩踏蚂蚁辛苦搭建的宫殿一般,蝼蚁又能如何呢?还不是纵然拼命反抗,依然也还会被踩在脚下?
“所以说,难怪当初就觉得,人间灵力走向不正常。”张尺素笑了笑,“没有记忆的这些年,我也不知道天梯就在近前,更不知道,阿苍活活抽了白久百余年的龙骨,拿我媳妇的骨头去修天梯,而我一无所知。”
“这些事,真的是想一次就恨得不行。”
“不管为了什么,这座天梯……都非断不可呐。”
“张居士,当真如你所说,戮阴阳能轻易砍断天梯吗?”白泽问道,“此事实在听起来太过容易,反而令人不敢相信……”
“你相信就是了,不必想那么多。”张尺素望望若木的方向,“藏弓身体的事一旦搞定,我就跟白久去砍天梯。”
“不过白泽将军,我有一事需要跟你交代清楚。”张尺素张开手心,从其中凝出一片血色太极符号,“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凤凰出去找你的时候,卡进了两界缝隙。”
“他几百年生死不能,只求解脱,我杀了他……亲眼看着他涅槃。”
“空间的罅隙无从寻求,但我觉得,哪怕有万一的机会……也该试试。”
“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用自己的血落了个标记符,如果白泽将军来日想去找一找……或者试一试,带着我的血符,或者会有呼应。”
他掌心捧着那枚血液凝成的太极,低声道:“将军若愿意要,就寻个地方,我把这血符帮你存下来。”
“虽然缥缈,到底好过绝路。”
“……”白泽盯着那枚太极符号,沉默良久,方颤声说道,“居士……有心了。”
他在张尺素面前褪去人形,化成了一只通体雪白,像狮子,却又有一只硕大羚羊角长在额头的兽类原貌。他低下头,把独角凑了过去:“就请居士,把血符打在我角上吧。”
我以全身上下最神圣之处,用来承载这份辜负过的感情。
“我欠居士一命,来日必定相报。”
“不必了。”张尺素把掌心贴在了白泽的独角上,轻声道,“凤凰救我两次,我未曾报答半分,你就别给我增加良心的负担了。”
“你不欠我什么,不如把精力花在该花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