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黄敷慢慢松开了我的手,我感觉到指尖的热度逐渐抽离流失,同时,湖面翻跃的鱼儿开始减少,湖面银白色的鳞光渐渐缩减,水鼓声慢慢平息,水波逐渐退去我痴立在岸边,一瞬不转地看着湖面上这场群鱼之舞逐渐悄然而止。
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依然是烟柳、晚梅、湖心阁、岸边亭一切看似如旧。
但一切,都不同了。
我凝望着崇明湖好久,仿佛这已不再是我昔日熟识的那个地方,良久,良久,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问黄敷:“这——究竟是为何?”
没有回应。
我转头看着黄敷,发现他正凝视着我,那目光里有一种我从未了解却似乎早已了解的东西——是深情吗?
我不知道。
黄敷抚了抚我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怜爱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懵懂的小小的我,无声地摇头微笑,伸手轻轻将我揽入他的怀中。
我明明知道于礼不合,但这温暖的怀抱中,我却找到了遗失了许久的心安,仿佛此生此世,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发生何事,我都无怨无悔。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心想,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月儿,”半晌,我听到黄敷低语:“你要记住,无论你在何处、变成何等模样,这天地湖海——还有我——”他顿了顿道:“都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深感疑惑,不禁怯懦地悄声问。
黄敷深叹一口气道:“总有一天,你会记起你是谁,你也会记起我是谁。”
“我总觉得,我们早就认识我们认识很久了,是吗?”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法有些奇怪,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半晌,我感到黄敷拥紧我,低声道:“是的,很久很久了。”
我多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秒,但是还不行。
“你究竟是何人?”我忍不住轻声吐出心中久藏的疑问,怯然而疑惑。
“你觉得呢?”他反问我,深深地凝视着我。
我低头沉吟片刻,道:“我只知,你姓黄名敷,并不是寻常之人。”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微笑道:“说说看,是如何不寻常?”
我被他追问得有点窘迫,红着脸低下头道:“直觉,你的侍卫和侍女都气度非凡,非我们可比。江南历来富甲一方,陈家已是江南首善之家,比我们还要高的人家,若不是朝廷命官,只怕是皇亲国戚。”
“那——”他眼珠转了转道:“你希望是哪一个?朝廷命官,还是皇亲国戚?”
我见他间接承认了,心中有些怅然——这两种人皆非我所愿。
“这由得我希望么?”我幽然地望着他,道:“若能一心一意、携手终老,是何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凝神看着我,眼带笑意,道:“说说嘛,有什么关系?也好让我知道你的心思。”
“朝廷命官,非我所愿。大清百年,正值盛世,然官场黑暗,派系倾轧,却是千年如此。身为朝廷命官,少不得要做违心之语、诛心之论。虽说夫贵妻荣,我又如何忍心你每日谋算劳形呢?不若一叶小舟随往而居来得自在逍遥。”
他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皇亲国戚呢?你觉得,又如何?”
“满人入关,早已没了早年马背上开国的品性和心劲,骄奢淫逸,妻妾成群,亦非我良人。若是……”我犹疑了一下。
“若是如何?”他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