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娥小心提点我。
我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来:“无事,喝醉了才好。”
她露出不解神情,我目光一扫,就刚巧与尘凌子对上眼了,他只淡淡扫了我一地转开了。
公孙谕死了。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他死了。
我拿起旁边酒杯一饮而尽,微凉酒液滚下,撩起一阵火辣来,酒气熏得我有些迷蒙。
“为何一人在此处喝酒?”
这声音也是如此熟悉,我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意:“蜀清上仙,连他人喝酒也要管吗?”
他只低垂着眼看我,口吻淡淡:“不管。”
“不管还说什么?”我又端起酒杯,用长袖遮住自己面容,作出无所谓口气:“上仙也太闲了些。”
他只静静看我,忽然说道:“你周身气息怎么如此紊乱?”
“没有。”我下意识否定,又觉得这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便补了句:“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为何不治?”
“找谁治?”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淡淡笑道:“能帮我治伤的人,早就不在了。”
尘凌子微微蹙起眉,表情不解:“难道整个九重天中也找不到一个能代替的?”
“代替?”我垂下眼帘,竭力将心头涌上的酸涩吞下去,保持平静:“不知晓。”
“这世间好像从未有过什么不能代替之说,无论是什么,总会有代替出现,毫无例外。”
他说:“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被他问得微微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见他有一张与公孙谕一模一样的面容,觉得熟悉,可他面色冷凝,一身冰冷气息凌然不可侵犯,又让人觉得陌生。
我低下头,酸楚都硬生生逼到了眼眶鼻尖,我微微合起眼,并不想在他面前太过于狼狈:“蜀清上仙,你觉得转世之说,可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觉得转世之后,可还能算从前之人?”
他似被问住了,然后认真思索起来。
我别过眼,满目都是飘落的桃花花瓣,携着清冽酒香,铺面而来。
阳光斑驳落于眼睫,将我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在迷蒙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他的长发如瀑,是人间十二月寒雪颜色。
雪是留不住的。我想,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上仙可知这桃花为何会开得如此盛,开得如此久?”
“为何?”
“只因仙帝喜爱桃花,故而这方圆几里的桃树年年开,月月开,日日开。”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轮回不变。”
“这桃林每一日都不知要落多少花,又要盛开多
少花。”
“可对于外人来说。”我收敛了笑意,眯起眼屈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毫无区别。”
我轻声道:“所以即便是一模一样的皮囊,其实也早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青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仙娥飘然而至,附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听完后朝我微微行了个礼:“搅了玄离上仙的兴致,叨扰了。”
“无妨。”我装作若无其事挥了挥手。
直至他离去许久,我才将到了嘴边那句话说了出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庸人自扰。我自嘲想到,低下头,将壶中清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