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
我故意说道。
他眉头微微蹙起,过了半晌又松了下来:“罢了,扔了就扔了。”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道:“与你何干?何必在此虚情假意做戏。”
玄瑾似是想要说什么,可我听不真切——最终我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醒来了。
我倏然坐了起来,却发现额上已是一片冷汗津津,而公孙谕正坐在床榻上,面露不解。
窗外落进一束斜阳,它照在我的指尖,是暖的。
我捂上心口,那里并不疼痛,亦没有伤疤。
“怎么回事?”我继而看向公孙谕:“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先前不是在后山吗?”
青年拿手来探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然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发烧了,睡了一整天,怎么叫你也不醒。”
面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我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找不到一点思绪。
只要稍一回想,便会头疼欲裂:“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们现在在哪?”
公孙谕只道:“你当真是睡糊涂了,我们现下还在黎国的皇宫里。”
我开始认真回想起来,回想了许久,才勉强想起一个名字:“古蔺?”
“这不可能……”
我翻身下床,推开了房门,只见窗外霞色灿烂,火烧云一路蔓延
至天际。哪里有一点药庐后山的影子。
都是梦?我捂住胸口,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究竟怎么了?”
公孙谕问我。
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司遥认真听完了我的话,经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说在你的梦里我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打回了原形?”
我点点头,少年听了,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会如此无用?”
“那梦委实太像真的了。”我看了他一眼,便又忍不住说道:“简直历历在目。”
“公孙先生重伤后你便这样走了?”
司遥问道。
我不由想起了玄瑾,只是他不知晓我从前与玄瑾的瓜葛,解释起来也十分麻烦,我自是不可能与他说。
“将他治好了才走的。”
少年兴致缺缺地“哦”了声,便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有没有问公孙先生,我们何时回去?”
“不知晓,你自己去问就是。”
他目光落到了我胸口挂着的青龙鳞片上,认真端详了会,忽然说道:“你这鳞片我瞧着倒是颇为熟悉。”
我心脏漏了一拍:“何出此言?”
司遥做出回想神情,而后便笑道:“我从前也曾送过一只鸟雀我的鳞片,与你的这片颇为相似。”
他忽然将脸凑了过来,微微眯起了眼,作出打量:“怎的越看越像。”
少年将目光转到我的脸上,语气颇有些犹豫:“宫翟,你是那只乌鸦?”
明明先前我是极希望听到这句话的,可不知为何,此下听见了,却并没有我意想中的雀跃与兴奋。反倒觉得面前一切处处透露着古怪,甚至出于一种莫名的厌恶,我说谎了:“不是。”
“也是。”司遥笑了笑,竟显出些失落:“那乌鸦不过是一只凡鸟,又如何能修得你这身莫测修为。”
“不过是我想太多了。”
明明我现下所身处的是从前无数次希冀过的场景,可我尝不出一丝喜悦,反倒觉得狰狞可怖。面前的司遥,竟让我觉得十二万分的陌生。
此后几日里,我都在反复回想,努力想要分辨出梦境与现实。
直至有一日,我终于想起来了。
夜色渐渐深重,我点起了长灯。
“怎么了?好像闷闷不乐的?”有人走到我的身旁,轻轻揽住了我。
我转身过去看他,他的面容十分熟悉,肌肤也是温热的,他有心跳与脉搏,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可我知晓,这面前一切才是真正的水中月,镜中花。
我抱紧了他,听着青年的心跳。
“想起了。”
“嗯?”
他做出不解神情。
“我想起来了。”
所谓蜃珠梦境,比我想象的更加令人无法自拔。
我微微笑了,将匕首一点点送进他的胸口。
他开始挣扎,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真像,神态,气质,模样语气无一不像。
公孙谕最终倒下了,殷红的血在他白衣上蔓延开,在逐渐开始分崩离析的宫殿里,我弯腰亲了亲他的嘴唇。
是冰凉的,连同嘴角尝到的苦涩液体。
“抱歉,可是他已经死了。”
我终于全然想起来了,这只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梦境。
早在几百年前,公孙谕便
死在了玄瑾箭下。
眼前一切不过是鬼孟在玉泽秘境给我喂下的蜃珠根据我的回忆与**织就的梦境。
只是恐怕他亦不曾想到,那蜃珠有意帮我,故而在梦境中以真实回忆提点我。
这梦境太长,也是时候,应当醒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