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章 过渡
“宫翟,宫翟?”
在一片混沌黑暗中我隐隐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姓名,这声音十分熟悉,令我情不自禁在昏沉梦境中挣扎起来。
最后我睁开了眼,入眼便是公孙谕神色凝重的模样。
我仔细看了看,直至确定他的面容恢复到与从前一般无二,才笑了起来。
“没事了。”
青年面色还是很难看:“宫翟,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才迟缓传来疼痛:“没有,这都是你的血。”
他不信我:“你是不是喂我吃了什么?”
我别过了眼,岔开话题:“无妨,就是从前得了些丹药。你先前为何一人出去了?”
公孙谕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缓缓打开手心:“你看。”
那是一枚青龙鳞片。
我忡愣在原地,在这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竟让我觉得发苦,发酸,却又隐隐约约尝出些甜味。
他将鳞片放进了我的手中,并未询问,仰头时还冲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实在显得十分柔软、坦诚而又天真。
我紧紧捏住那枚鳞片,锋利的边角陷进了肉里,都要生生磨出血来,我几近是无法自抑地问他:“为什么?”
公孙谕一愣,罕见显出些手足无措:“这不是你的吗?”
即便是知晓这一切不过镜中月,水中花,知晓过了界只会两败俱伤,知晓我并不能承认,亦不能承诺。
可在此刻,我依旧有无法抑制的冲动,因在这一瞬间,我听见从前在心中伫立的城墙轰然倒塌的巨响。
它已被全然冲垮。
我拉住他的衣领,抬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又是微凉的,这让我想起晨曦时沾上寒露的花。
青年愣了愣,开始挣扎起来。
“等……宫……宫翟。”
我将他压在树上,按住他乱动的手,钳制住他的动作。
直至公孙谕的反抗渐渐停了,我才抬起眼看他。
青年的眼眸被阳光照得如琥珀般通透,连并着他的肌肤,都被烁烁的光映出白雪样的细腻。
他是我的软肋,逆鳞与珍宝。
我知晓这冲动只会让我愈陷愈深,交缠至无法自拔,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只在心中默默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虽仍旧不信天命,可我不敢赌,亦不能赌。我宫翟一世,自认欠他良多,已无法还清。此次救了他已是侥幸,如若下次他真正死于我面前,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能让他再纠缠进来,与我一起不死不休。
公孙谕语调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你怎么了?”
我按捺下那腾升而起的苦楚,端出笑容来:“公孙谕,我要走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露出些茫然无措神情。
我转而若无其事说道:“司遥过些日子应当就醒了。”
说完后我也不敢再看公孙谕什么神情,只自己一人往前走,我自知无法面对他,亦是害怕回头便会心神动摇。
所幸他未曾言语,我亦不曾停顿。
我不知走出多远,终于脚下一软,跪倒在地,猛然咳了起来。
鲜血从我的指缝溢出,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我低头去看,那柔白的花都染上了血。
眼前渐渐开始发黑,我最终还是抵不过那疼痛与恍惚,晕了过
去。
待我重新醒来,已经是月上梢头,我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看着自己这身血迹斑斑的衣裳不免自嘲一笑。
我宫翟庸庸碌碌过的这一千多年,究竟在做什么?
在我还未想清楚这个问题时,便察觉到了一股气息。
这气息十分熟悉,熟悉得令人恍惚,厌倦,以至于我并不想抬起头来。
那人走了过来,我终于还是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是瑰丽灿烂的紫色,毫无波澜。
“翟儿。”
青年这样喊我。
这声音倒真让我觉得恍然如梦,隔世般遥远而模糊,但一看见他时,那些我以为从前早已淡忘与不在意的复又席卷而来,将我原本强撑起的壳子打得七零八落。
我勉强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他:“玄瑾,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似乎伤好了,面色亦比先前好多了。
“同我回去。”
又是熟悉的,命令式不容反抗的口吻。我禁不住笑了起来,青年只静静看我。
他目光依旧是很平静,淡然无波。
就同我先前想的一般,他根本不懂,亦不会改变,或者回应。
“我不回去。”
我装作满不在意说道,然后攥紧了那枚青龙鳞片,它硬生生陷进了掌心,划破了肌肤,流出血来。可我不觉得疼痛,因这一切都让我觉得习以为常了。
青年的眼眸一凝,我知晓这是他不高兴了。
“你想要动手吗?”我仰起脸看他,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又想将我打伤了带回去,然后养好之后再送给那个雁寒秋?”
玄瑾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沉:“我不会将你交给他。”
“你听话,我自是不会伤你。”
他此言一出,我几欲是脱口而出:“玄瑾,我宫翟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究竟当我当做了什么?”
青年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目光略一扫过我,忽而沉声问道:“云雷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