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我喝下了酒。

“你是谁？”

我半闭着眼，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要看你问哪个我了。”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少年并未执著地问下去，而是替我满上了第三杯酒。

“在遇见师兄前，你以什么谋生？”

“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那是充满防备、敌意的，熟悉得令人厌恶。

我缓缓睁开眼，笑道:“不必如此紧张。”

“这世间有人以杀牛杀猪杀羊为生，自然就有人以杀人为生。”

青年也看向了我，那目光雾霭沉沉，看不真切。

我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那道目光:“都说万物有灵，不分高低贵贱，杀人与杀羊杀猪又有何区别？”

“诡辩！”公孙蹇倏然站了起来，他神情激动:“师兄，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你身为药王谷后人，不仅同这种歪门邪道在一起，还一心维护他，简直是昏了头了！”

我见他似乎颇为愤愤，便说道:“你不必如此，我虽的确是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之人。公孙谕却并不知晓这些，你不必对他发脾气。”

“是我隐瞒了他。”

“既然你自己也知晓自己不是好人，为何还死赖在师兄家，不早日离去？”

青年露出不虞神色:“公孙蹇。”

而少年却并不理他，只是转头对我说道:“如若你真还残留一点良心，就该早点离开师兄。”

“你若留下，只会害死他。”

我摇了摇头:“现下我还不能走。”

如若我走了，难保万闲不会因此迁怒于司遥与公孙谕，转而对他们出

手。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出口，而那少年也毫不知情。

“你简直……”

公孙谕拦住了对方，喝道:“公孙蹇，你忘记你刚刚答应我什么了？”

“你先前可只说他心底良善，不知世事。可从未说过他是个视杀人如同宰杀牲畜般的杀手。”

“罢了”他站起身来，将我也拉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走了。”

“师兄！”

他不顾身后的呼喊，带着我匆匆离开了酒楼。

公孙谕步子走的快，又毫无顾忌，我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见他半晌没有说话，我犹豫了会，然后说道:“抱歉，你师弟那边下次我去同他道歉。”

“只有这个吗？”青年停下来脚步，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

我沉默半晌，也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

青年终于回过头来，他目光沉沉，却是含着剑刃一般雪亮锋利:“你为何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我低下了头，原本什么也不想说，嘴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因为那些都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怕你会因此厌恶我。”

真言散居然是真的？我不仅有些愕然，还感到一丝尴尬。

这种充满怯懦与怀春女子般的口吻令我十分不自在。

公孙谕忽然开了口:“万闲的事情也是如此。”

我不由地抬起头来看他。

“为何从不解释？”

心脏又泛起隐晦又不鲜明的疼痛，我垂下了眼:“因为说出来无济于事，也从未有人问过。”

他幽幽地看着我，倏然放轻了声音:“宫翟，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你若告诉我你杀人并非出于本心，那我便相信你是受人蛊惑，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若告诉我你往后再不会轻易伤人，取他人性命，我便相信你绝不会再犯此恶行。”

青年的眼眸被灼热的阳光照的晶莹剔透，连并着他指尖的温度都是滚烫的，仿佛要将微凉的肌肤都生生灼伤了。

我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直至那头顶的荫蔽盖过那过于刺眼的阳光。

“我不能说。”我摇了摇头，微微笑了:“我做不到。”

母后曾经告诉我，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说出口，兑现不了的诺言不要随意举手发誓。

因为无论当下看起来如何真切，到了往后，便只会变作一把锐利的匕首，搅得往昔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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