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头站了一整夜吗?”
我问道。
青年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了我的手里:“对啊。”
“为什么?”
公孙谕道:“不为什么,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我捧着汤婆子,那有些灼烫的温度顺着冰凉的指尖向四肢筋脉流去,是一种很熨帖的暖。
“你骗我。”我忽然反应过来:“站了一夜汤婆子怎么还会是热的?”
青年被拆穿了也不解释,反而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对,我是在骗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
公孙谕想了想,说道:“因为你看上去就很好骗的样子。”
“又傻又蠢,给你颗糖就乖乖跟着回来了。”
这算不得说什么多好的形容词,以至我不由自主地有些生气——“在你眼里我就这样没脑子?”
青年忽然伏**来,直勾勾地看着我,他纤长的睫羽几乎要戳在我的脸上。
对方伸手蒙住了我的眼眸,他的手指是微凉的,带着一点药草的清苦:“倒也……不全是,你的脸还勉强算得上有几分姿色。”
“以后不要这样看着我。”他忽然这样说道。
“为什么?”
我问道。
“你为何总是有这么多问题要问?”
“我刚刚不是同你说过吗?”
“没有为什么,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真是个肆意妄为的人。我这样想到。
我愈是了解公孙谕,便愈是不能理解他。
他在旁人面前总是很冷漠的,甚至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端着姿态。即使在司遥面前也是一样的。
而在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却总是露出散漫又恶劣的一面。
青年是个肆无忌惮得几乎有些任性的人
。
凡是他想的,便一定要做。
譬如只因莫名其妙地想要看星星,便不顾旁人劝阻,一个人上山,在冰天雪地里呆了一夜。
下山却病倒了,烧了三天三夜,险些吓得司遥不管不顾地要回九重天拿灵丹。
再譬如生病的时候变得意外的话多,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说想吃菱角。
只是腊月里冰天雪地的,又从哪去给他寻夏日里的菱角吃。
最后还是不得已动用了法术,变出了菱角,才哄得他安静了些。
“你先去休息,公孙先生这边我替你看着。”看着司遥眼下的青黑,我叹了口气。
公孙谕发烧烧了几天,他便几天没有合过眼,一心一意地守在青年床边。
这副忠心耿耿又情深意重的模样当真令人感动。
我只觉得他对公孙谕的上心来得奇怪又不合理,却也没有深思。
“那我走了。”少年临走前还不放心,又掉头回来嘱咐我:“若他半夜发热,记得一定叫我起来。”
“知晓了。”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从哪吹来股风,寒气逼人,硬生生将我冷醒了。
醒来后我发现公孙谕握着我的手,十指相交,握得很紧。我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提着的心才倏然放下了。
退烧了。
窗户被风吹得哐啷啷响,我想起身合上,却发现挣不开公孙谕的手。
也不知是不是我动作太大了,吵醒了青年,他忽然哑着嗓子说:“别走,我冷。”
“你醒了?”
“嗯。”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点呢哝不清,尾调拖得绵长又细软,简直像是在撒娇一样:“不要走。”
我怀疑他是将我认错成了别人,便对他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
“宫翟。”
原来没有烧坏脑子。
“你冷的话,我去将窗户关上。”
公孙谕只是闷闷地说:“不要。”
“那你冷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眼眸还是朦胧的,似乎带着点倦意:“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就不冷了。”
我犹豫了片刻,道:“那你握着我的手,我怎么脱衣服上床?”
公孙谕这才松开了我的手。我乘机关了窗,又脱了外袍,只剩里衣,站在床边对他说道:“你往里面睡一点。”
他将自己裹得像一只巨大的蚕宝宝,慢吞吞地向后挪了挪,我一上床他便又靠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我。
被子里很温暖,我眼皮子渐渐地开始越来越重,朦朦胧胧间感到他向我靠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