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垂头在脸上乱揉一通,直至将五官捏得面目全非,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雁城主有何指教?”
这招还是从前去凡间时一位江湖上的易容大师教于我的。不同于一般的易容术,以真气蒙蔽面容,而是改变骨骼的走向起伏。
好处是不似仙家寻常易容术,能轻易叫法术比你高强的人看穿伪装。
雁寒秋露出点惊愕神情。
“你当真是九西宫的少主?”
我摸了摸自己歪到一旁的鼻梁,面不改色:“自然。”
在冥界愈是血统高贵,便愈是相貌非凡。
想来这天道也是个肤浅的,仙界与冥界中,放眼望去,位高权重者五一不是容貌与手腕过人的。
“看也看过了,雁城主,我可以走了吧?”
我笑嘻嘻地说。
从头至尾,玄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他就那样目光淡淡地看向我,好似所有一切,他都洞若观火,一望而知。
我与他擦肩离去,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朦胧的惆怅。
那些心思他永远无法理解,我也依旧无法如同自己希冀的那样,认清自身的处境。
克制而清明。
这是很难的。
我回了寝宫,坐在那棵已经枝繁叶茂的苍瑾树上。这棵树已经打出了花苞,只不过拇指大小的一点紫色,点缀在苍绿的枝叶间,闻不到香气。
原来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吗?
我有些恍惚,只觉着时间确实若白驹过隙,一闪即逝。
“宫翟。”
树下传来了玄瑾的声音。
真是难得,他居然会来找我。
我伸手折了段花枝,用力碾碎了上面的花苞,浸出一缕清新的香气。
“尊上有何吩咐?”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我微微一顿,禁不住握紧了花枝,却还是极力保持平静:“谁?”
“雁寒秋。”
他说完便走了,我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着冥界的天空,在昏暗的天幕上,有一弯小小的血色月亮,月亮周遭的云是稀薄的灰。
良久,我才打开自己的掌心。
杂乱的树枝插入了肉里,流出了血,血的腥气混着风中微不可闻的苍瑾花香,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理所当然且麻木。
微微一用力,苍瑾花枝便化为了齑粉。
我很平静,这令我自己也有些诧异。本以为我该怒气蓬勃,甚至大发雷霆。
可我已然很累了,面对玄瑾,再分不出任何一点伤心来。
纵使他明知这一趟我绝无任何胜算。
他终究是厌烦我了。我想。
……
我还是去了。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之所以上次能伤到雁寒秋不过是因为他全然没有防备。事到如今,雁寒秋必定倍加小心,事必躬亲。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有谁会不惜命?
幽冥城已与我上次看的大不相同了,重兵把手,戒卫森严。
进城出城都需要身份令牌。
想来那雁寒秋总算长了脑子,不再以为自己待在自己的窝里就可以平安无事。
我费了点劲,才揪到一个落单的骷髅精,将它的身份令牌抢了。
本打算将它杀了以绝后患,看着它骨头吱嘎吱嘎响,抖得稀里哗啦的,好像下一
秒就要散架。
这模样瞧起来实在太可怜。
也罢,左右不过是去送死,何必又要再造杀孽。
我自嘲一笑,从前杀生时可不见你有这样多的慈悲心肠。
我将它捆得严严实实,丢在了一旁的草丛里,任由它折腾,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那骷髅精瞧着骨架大小,约摸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只是不知为何,英年早逝了。
这其中的故事多半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