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仔细一想，却又全然不记得这副画面是何时见到的。

我忽然有些疑惑起来，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倏然升起了一种极不真实的虚幻感，如同漫步于云端，飘忽又不真切。

拜那记忆所赐，我难得生出了几分心软，便没有杀掉余下的几个人。

心想他们总归是逃不出冥界。

回了九西宫后，玄瑾却告知我幽冥城主雁寒秋已向三界发出了缉捕令，势要活捉我，赏赐之丰厚，令人瞠目结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重赏之下勇夫层出不穷，皆虎视眈眈地想要寻觅出我的藏身之处。

我心下愤然，只恨自己当初未将他斩草除根，还本着他必死的念头，叫他轻易看了我的真容。

“这几日｀你先在九西宫内暂避风头，待风波过去，你再出来。”

在九西宫的日子委实太过无聊了，偏生我现下`身份极敏感，为以防万一又不可轻易出门。既回不了九重天，又不可去冥界其他地方。

成日里闷在九西宫这地方，只能来回踱步，一点事情也做不了。

百无聊赖时也会莫名想起在凤栖宫的日子，想起我名义上的那个父亲。

我离开凤族领地已经许久了，可九重天还是没传来任何一点与凤族宫翟有关的消息，可见宫珏心中的确没有我半点位置。

情之一字大概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沾染上的万物生灵都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堪一击。

我能很依稀地回忆起，我的母后有一双光泽瑰丽的眼眸，是动人心魄的紫色。却总是很黯淡的，像是蒙了灰尘的旧珠子。

她曾告诉过我，她叫玄宓。

我终究不是个傻子，玄瑾亦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

他向来如此，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我猜晓他并不是很喜欢我的母亲，不然又何至于让她孤苦伶仃地一人在凤栖宫死去。

我不知晓他喜不喜欢我，但大多是没有喜欢的。

可我心里还是有隐秘不明的希冀，一点我也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期待。

猜测只要我做得够好，他就不会如我父亲一样将我弃如敝履。

“你可知道你给尊上惹了多大的麻烦？”

在我发呆出神时，并未察觉到鬼孟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指尖触到冰冷的面具才稍稍有些安心。

说来也奇怪，最近我面对鬼孟总有无由来的不耐烦，它十分强烈，甚至能牵起我十二万分的愤怒，还有并不明朗的悲伤。

这情绪太过复杂，又似澎湃的浪潮，层叠交起，将我彻底淹没。

“鬼孟将军若是来说教的话，就请走吧。”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尖锐又深邃，让我有种曝晒于阳光下无处躲藏的错觉。

他一鸣惊人:“你喜欢尊上？”

我一时愣住了，旋即头皮发麻，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鬼孟将军莫要胡言乱语，平白污我名声。”

“你既然不喜欢尊上，往后就不要总是去他寝宫，惹人非议。”

我被他气笑了，满心怒火，甚至生出一点莫名的委屈。

“与你何干？你以为自己是谁，管得这样宽？只要我开心，就算是我今晚睡在你床上，你也得乖乖给我滚出房间！”

“巴漠君若是愿意，我自当让位。”

我将茶杯往他脚下狠狠一掷，雪白瓷片乍然开出一朵花来。我实在气得狠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鬼孟将军对尊上如此上心，该不是喜欢尊上吧？”

虽然我不能看出他现下是什么神态，但也猜得出他是极震惊的。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巴漠君莫要胡言乱语，我对尊上只有君臣之谊，同门之谊，并没有非分之想。”

“滚。”

我心里烦躁得很，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同一件连实体都没有的袍子置气。

面对他时我总是很忿然，觉得他不该这样疏离又冷漠。

他应是漫不经心的，甚至是有点死皮赖脸的，嬉笑怒骂，肆无忌惮。

而我也不能清晰说出这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有些迷惘，甚至有点泛起酸意。

好似错失了一段很重要的经历。

而那经历的结局大概是并不如意的，不然也不会平白生出这样无能为力的悲伤与哀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