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触冰凉脆弱的肌肤，温热从无机质的指甲尖头触碰他的苍白干涩的唇瓣尖，距离阿文昏迷之时，已经过去三十个小时零六分钟。

他依旧闭着双眼，是在信任他吗？

阿文……

阿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心头突然冒出一点酸涩，几个不成样的影像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嗯呵，我才不信……会背叛我吗？”

“如果……背叛……我会……”

他使劲地捂住头：“嗯啊……嗯啊——嗯，头——”

仿佛被一个锤子使劲地砸压，脑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混沌而又模糊，“嗯——啊！嗯——头——静——文——阿文！”

在这期间，沈静文的身影在阿南的脑海越离越远，他单手捂紧头，伸出另一只手尽力探他，只抓到一片空气，害怕、胆怯、忧虑瞬间涌上心头，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抓住阿文，他会走，阿文会永远离开他。

空气，空气，还是空气！

未知的虚无缠绕住他的身体，在虚无的空气之中，暗藏一只巨兽，悄然张开满是獠牙的血口，只等一个好时机，便将他吞噬殆尽。

只等一个好时机。

温热的手在冰冷的空气里胡乱挥舞，仿佛是要寻找另一片温热。

忽然，不同于空气的虚无的空气的触感传进了阿南的神经，他死死地抓住这根“稻草”，难忍疼痛，嘴角依旧勾勒着一抹笑意。

找到你了。

沉溺于黑暗之中的沈静文感到一阵刺痛，世界不断地旋转颠倒，他抱住头，瑟缩地蹲在角落，脚趾蜷缩在一块。

心怦怦乱跳，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难言之感从肚子中心袭上心头。

不要亮，不要亮，不要亮！

他不断在心中呐喊阻止，手紧紧地捂住耳朵跟头，眼睛瑟缩地藏在阴影深处，胆怯地在四周探寻。

光明仍旧到来，晃亮的光照到他的身上，手臂间的缝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醒了。

苍白而温暖的灯光晃瞎了他的眼，他虚弱无力地拖着手盖在双眼之上，遮盖住眼里的脆弱与伤痕，头轻撇到一侧，嘴唇微抿。

忽然，另一只毫无知觉的手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重物的力量终于传到了他的感知里，另一只宽大厚重的手扶上了床，从床下突现一个巨大的身影，一张敦厚傻气的笑脸对着沈静文。

“阿文，”阿南沙哑着声音，细听还能察觉到里面夹杂着哽咽，“三十六个小时二十九分钟，你醒了。”

三十六个小时二十九分钟，他有多久没听到如此细致的时间报数方式了，五年，十年，或许是十三年零三个月二十三天吧。

在十三年零三个月二十三天之前，每当沈女士出门，他都会紧盯着挂在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数着，直到她踏进家门，有一天，他兴高采烈地向沈女士炫耀，沈女士是怎么说的？哦，对了，她好像没有说话。后来，他就不说了。

“嗯。”沈静文低沉地应答，“你……还好吗？”

“阿文好，我就好。”

老气俗套的广告语，怎得，让沈静文的心脏变温。

“那就好。”

苍白俗套的结束语，他扯开一个自认为的笑脸，开始对阿南释放笑意，阿南垂下眼帘，手指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的笑脸，心疼地皱起眉头。

“不想笑就不用笑。”

沈静文放松脸部的肌肉：“嗯。”

阿南的手仍旧停留在沈静文的脸上，两个人周围

一片寂静，和谐中透露着一丝不自然。

“他们来过了吗？”

沈静文躲闪着阿南的目光，生硬地扯出别的话题。他们都知道他们是谁。

“嗯，”阿南低垂脑袋，像只战败的公鸡，“对不起……”

“通知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阿南的牙齿扣在唇瓣上，眼神愧疚地闪烁：“明后天。”

“嗯。”

沈静文的态度冷静淡然，让阿南心里很是不安，哪怕沈静文生气失望难过，也不该是淡然。

“阿——静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