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
桌子被拍得叮叮当当作响,良三就像只被戏弄的哈巴狗,皮囊整个皱起,牙口张大,看得沈静文的五脏内腹里的积水都忍不住倒灌。
“这么多东西,我们能一下就收拾好吗?”阿南护住沈静文,避免良三的唾沫星子飞溅到他身上,呛声道。
“我钱都已经还给你了,沈静文,不要给脸不要脸,三天,三天就给我搬走,哦不对,明天,钱我都给了,明天,你们必须给我走!”
像是架在地狱之火上碳烤的沈静文缓缓地睁开眼皮,喉咙里艰难地呕出一句话:“一个星期我们才到期……”脊背的衣衫都被汗液浸湿。
阿南将他搂得更紧,手臂贴着他的蝴蝶骨,汗液将两人的体温融合在一起,从旁处看,倒像双缠绵悱恻的飞蝶。
良三毫无同情之心,无视多年的邻里情分,“嘭”得一声将桌子翻倒在地,嚣张气焰飞涨,就差指着沈静文的鼻子,将人骂出房子去,阿南的脸色越变越黑,“噌”的声挺身站出,良三吓得躲到两肉盾后,继续挑衅。
双方对峙良久,良三猛然丢下句“沈静文,别给脸不要脸!”,在两保镖的护送下,离开去往下一家。
“倏”得一声,沈静文的身子滑倒在地,仿佛一条滑不溜秋的蚯蚓,无法抓起。
“阿文!”
“沈仔!”
沈静文行走于寂静的深渊之中,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他眼中的光芒,手漫无目的地四处摸寻,眼睛毫无焦距地“环视”黑暗,头极其有规律地进行圆周运动。
这是哪儿,不重要,对于现在的沈静文而言,什么都比不上待在这里重要。
他想高歌一曲,毕竟已经十几年没有放声歌唱;他想仰天大笑,谁让他的笑容永远是淡淡地浮于表面;他想低头痛哭,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泪腺都快被晶体堵塞。
“啦啦啦啦啦啦……”
一首不成调子的歌谣从他的嘴里冒出。
这儿真好,好得如同天堂,这就是妈妈说的天堂吗,真好,他终于实现妈妈的愿望了。
忽然,一阵刺眼的光亮冲破浓厚漆黑的天空,照**沈静文的瞳孔,是神吗,是神明出现了吗?
不,那不是神!
他的瞳孔微微
放大,是深渊之中的魔鬼!
“……”“……”“……”……
虚幻而不真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果然,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天堂,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阿文……”
“沈仔……”
游荡在耳边的话语终究还是进入他的心脏,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昏暗的天际逐渐破碎,一道道亮光刺眼炽热得使他蜷缩身体,仿佛只有这般,才能缓解疼痛一二。
天堂的大部分天空都被穿透,他竭尽全力躲避这亮光,逃至黑暗深处,亮光日复一日地侵占整个世界,黑暗被击打得节节败退,而他也日日躲避,偶然被亮光侵蚀,仍咬紧牙关退至黑暗深处。
“阿文……”阿南趴在沈静文的身体附近,眼神疲惫得不断眨眼,驱赶困意,使劲细致地盯紧沈静文的一举一动,哪怕大部分时候都是他鼻息之间的风声作怪。
阿文已经昏迷了二十八个小时零六分钟了,距离他最后用那双迷人的眼睛倒映出他的影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八个小时零八分钟了,他想他。
睫毛缓缓得扫刷过沈静文的肌肤,阿南那双深邃的、明亮的、单纯的眼睛直愣愣地对着沈静文紧闭的眼睑,紫青色的血管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这一刻的阿文安静乖巧得如同另一个人,格外迷人。
他想吻他,鬼迷心窍之间,这个念头缠绕在阿南的心头,模模糊糊的念头,模模糊糊的脑子,在他还来不及思索,他吻下去了。
你真可爱,说时我来不及思索,思索之后,依旧这样说。
这句话莫名地从脑海里跑出,他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句话的记忆,他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他应该有。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现在的他只觉得阿文真可爱,如同那样得可爱,那样又是哪样,他说不上来,又好像有个影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的他不关心世界社会,他只关心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他的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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