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人定胜天呢。”三人一番感叹，这人才又想起，话还没说完：“说回老王爷，几年前病重，硬是一封折子递到了殿前，要袭爵给自己的小外孙，按理说，老王爷在南境还有个亲弟弟，再不然还有侄子，本来怎么也轮不着咱们统军的，可老王爷执意，这事儿也就成了。”

“后来老王爷给了爵位就撒手人寰，独留下辛小王爷一人在南境，虽说县主怕他势单力薄，也回去了一段时间，可他在南境一待就是五年，独自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舅舅表兄弟们，竟也都撑住了，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

三人又叹了一番，这人继续：“不过咱们这次征讨阴山，理由说来也是可笑。”

“我听闻是辛小王爷自己请的旨。”

“哎，他是逃了雍县侯府的婚，未免怪罪才请旨的。”

“哎！那咱不是跟着受罪呢嘛，匈奴哪里是那么好打的……”这边忙打断他：“你可当心点，这话哪里是能乱讲的……”

三人默了半晌，一人忽又提到：“不知统军身边那位银袍副将，又是什么来头啊？”

这边说书先生笑了，道：“这你都不知道啊？那是从前的羽林将军裴鹤寻啊！”

“莫不是……替父求情，却跟着被贬了的那位裴将军的独子？”

“正是！”

“

裴家被贬，他就算不在堂上求情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贬去左武卫也是迟早的事，就是运气不大好做了魏将军手下的副将，后来辛小王爷不知怎么地把他给弄出来了，听说还请旨给他求一个指挥使的职位，皇帝没答应，他就给带在身边当副将了。”

“魏将军也不是个善茬儿吧？”

“可不是嘛！不过出征前调兵，裴将军跟魏将军在骁卫演武场打了一架，魏将军可是被压得死死的，我当时就在场边儿，那场面，啧啧……”薪柴在火中噼啪炸了两声，一小队巡逻的经过，三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不过他跟辛小王爷是个什么关系？辛小王爷还特意从魏将军手下抢人。”待巡逻的走过，那人又忍不住问道。

这却是给说书先生难住了，他皱眉：“只听闻二人是少年好友，还曾一同南下临安平过一起大案子，别的就不知道了。”

话最少那位姓陈的，此刻突然悠悠开口道：“那两位的关系，可不一般。”

另两个听了不由凑过头来：“怎么说？”

这位意味深长地笑笑，压低了声音：“早年听闻，这位裴公子性情寡淡，歌楼酒馆一类，他是从来不沾，王公贵族的酒会宴饮，他也几乎不去，向来是独来独往，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身边突然就多了个好友，也就是那时还名不见经传的辛三公子，南下临安本来也是先帝亲指，咱们统军，是自己跟过去的。”他语气暧昧，朝另两人使了使眼色，又接着说道：“再后来，辛小王爷回云南袭爵，裴将军回长安复命，一别五年，二人都正值婚娶之龄，一个呢，拒了不知多少说亲的，另一个呢，逃婚！”

这两人反应了好半天，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大惊：“难道、难道是……那个？”

他一拍大腿，道：“要不你说为什么呢！”

“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这要是让小王爷知道了……”聊了这半天，总算有人意识到不妥，刚刚还如数家珍般说着闲话的说书先生，此刻也是第一个想就此了结话题的，“我看，咱还是回各自帐篷去早点睡得了，明日还要行军呢……”

“……也是也是，夜都深了……”另一人说着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啊。”他转身要走，却迎面撞上一人，那人一身银袍，正揣着手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围坐火堆的三人，这人吓得一抖，差点叫出声。

“裴、裴将军啊……”

另两人闻声也转过头来，都慌得愣了一瞬，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问候。

“夜深露重，裴将军……怎还不回营帐中休息？”一人大着胆子问道，裴鹤寻却不答，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三人。

那晌实在安静，火还在啪啦啪啦地烧着，连营地外领角鸮的叫声都隐隐绕在耳边。

虽然不确定到底听没听见，可刚背后议完人转头就撞个正着，三人心里难免发虚，就这么杵着，想走又不敢走，觉得窘迫非常，竟窝出些火来。

正要发作，裴鹤寻开口了：

“三位都头才是，早点休息。”他说完，也不管他们反应如何，径自回了自己营帐，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这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我看不出……”

尴尬半晌，一位索性破罐子破摔：“管他听没听见！反正咱说也说了，他总不可能还等着跟咱秋后算账，睡去睡去！”

如此这般，反倒让三人心里都有了底气，一哄散去，各回各窝。

说回这边，裴鹤寻往自己营帐走，正巧遇见睡不着在外边儿瞎晃的辛自遥。

辛自遥也看见他，招手朝

他走了过来，问：“这是去哪儿了？”

两人是主副，帐篷自然也挨着，裴鹤寻原本暗自心安，现下却突然不这么觉得了，他想起刚才那些人的闲话，又想起自己日日揣在身上又迟迟没给的平安扣，突然就想躲开：“随便走走，现在要回去睡了。”

“就要睡了？要不陪我再走……哎？”他话还没说完，裴鹤寻就快步错开，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钻进了自己帐篷，辛自遥伸了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唔……我今天什么时候惹过他了？”辛自遥挠挠头，他怎么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