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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段氏与高氏(2/2)

高崇镜忽然扑通跪了下来:“臣深知陛下的难处。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昭。”

段琳愣了愣,没有去扶他。倒是高崇镜冒着不敬直起身,对上他深深的眼睛。

段琳扑哧一笑,打掉高崇镜伸出来的手,倒没有生气:“把这件事做好就是忠心。朕自然相信你。”

段琳的眼珠子提溜转动,活泼的眉眼间有些往日的影子。

高峻给高崇怡说的意思和段琳的差不多:虽然物议沸腾,但有理不在声高,定下来的罪名不会重。高崇镜果真如段琳所说,拿着信节,趁着四月末从白斗城的船往南走。

高崇怡在郊外送走兄弟,回头就被发中诏夺取手中府兵,外发到柳州。皇帝越过百官,直接发出,即谓中诏。

高崇怡在自家庭院中伫立良久,连妻子的哭啼都不能入耳。

高崇镜则立于船头,见茫茫江潮,回溯整件事的起因,忽然逐渐品咂出一点醉翁之意,顿时神色大变,唤来副官。这几日高崇镜忙于收拾物什、交代亲友,不曾想过兄长的处境或许要比他还难。

高崇镜先前思绪激烈冒了一背汗,如今叫风穿过两腋有些瑟瑟的意思。

副官为难地站在下头:“大人,我们都走了两天了您才——小船不安全有海贼,总不能叫朝廷的航船掉头吧?”

高崇镜勃然大怒,右手重锤船栏杆,斥责道:“混账!你是在问我吗?”见副官难忍的忿忿之色从嘴角眉梢流露,高崇镜心底更加厌烦。他偏过头举目望见海天一道白线,似乎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他确信自己已经嗅到了大祸临头前的腥味。

高氏随段兴迁都后,即扎根在白斗城。高崇怡手头的禁军,是高氏的一笔大资本。如果高崇怡调到无依无靠的 ,至少高崇怡本人的局面也会非常被动——正是高歌猛进的年纪和时机,仕途说断就断。

高崇怡晓得祖父是不知情的,决心不能拖累老人家,却在一夜无眠后,鸡鸣天晦暗时等来更坏的消息。宫里来的线人传信道:段氏子弟预备在都城外四十里埋伏他。

原来射杀老虎,第一步都要先断筋抽甲。高崇怡庆幸昨日留了心眼,拖延着没有把兵符交出去。高崇怡心知这般紧要关头是不能走正常流程了,当即叫妻子找出盔甲,穿点完毕后跨上马匹。高崇怡在马背上想了想,解下随身短刀扔到妻子怀里。

两人年少相识,琴瑟多年,美中不足便是一直未有子嗣。

“我若没有回来,你就用这把刀自尽吧!”

妻子习惯了高崇怡的武夫作风,今日却仍为他慷慨之气震得连眼泪都忘落了,张着嘴啊啊却说不出话来。

高崇怡随即夹住马肚,朝皇宫方向奔去。

高崇怡统领禁军,下属和他以兄弟互称,所以高崇怡毫不耽搁策马直入皇城。

皇帝为皇后蛊惑,听信小人谗言,要打破祖父苦心维护的均衡局面——兵权一失,高氏还能再依仗什么立于诸姓?有何底气对抗段氏子弟?高崇怡披所做乃是效仿先祖“武谏”。披甲带刀则是防备段氏子弟在他见皇帝的路上阻击他,至于见了皇帝后?高崇怡养志在深院,原想在南方建功立业,此刻更不在乎生死。

这一举动更是要警告诸姓,他们自恃清高尸位素餐,可高家人不是只会来虚与委蛇这套。

那天正好是百官例假,高崇怡轻车熟路绕过正殿去了西宁宫。

天已经蒙蒙亮,侍奉皇帝的侍女们被暴躁的马蹄吓得手足无措,众人跌跌撞撞让出一条道来,金盆摔落香水顺着石阶流淌,精心养育的牡丹被践踏,女人的嘶尖像鸟儿一样。

女人身上缤纷的云锦拼成布满旋涡的海,她们柔弱易崩溃,置身她们中央的段琳才永远像个女人一样软弱无魄力。

高崇怡挥舞鞭子抽打拦在前面的人,很快得以进入正厅。

段琳倒没有逃,这一点对得起他的先辈。他的皇后躲在他身后,四个来个侍从围着他们。

段琳浑身发抖,瞪着来势汹汹的高崇怡,一字一顿:“高崇怡!”

高崇怡虽然一肚子愤懑,但还明白君臣之仪,于是下马。正当他要屈膝跪下时,两个侍卫已经拔出长刀向他冲过来。

段琳怒不可遏:“高崇怡!你终于要造反了是吗?”

高崇怡侧身,捉住一个侍卫握刀的手,引着他把刀捅入另一个的肚子里,抽出来时血喷了一地。高崇怡另一手攥紧匕首,在侍卫脖子上一抹。鲜血加身,衬得一身铁甲的他宛如罗刹。

另外两个犹豫片刻,却也冲了上来。

“陛下!臣有谏!”

高崇怡与两人周旋,却瞥见段琳带着皇后往后门去了,当下两拳重击侍卫胸口,一串箭步追上去。

“陛下!”却是娄荣欣突然生出力气,反将段琳往身后一带,自己朝冲上了的高崇怡扑过去。

“昙奴!”

她的发冠本来是草草挽的,如今手高高举着簪子朝高崇怡眼睛里戳。

高崇怡轻轻松松错身上前挟持住她,却因为没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叫簪尖划破了脸,腥甜的味道立刻充盈口腔。他本来就瞧不起巫马端娄皇后之流,当下使了十足力气抽了娄荣欣一耳光,让她的头撞到柱子上。

“你!”眼见娄荣欣撞昏

过去,段琳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但仍然挺直脊梁,压下三分恐惧迎接高崇怡的目光。

没有人能再在段琳身边颠三倒四,高崇怡热血奔涌,当即下跪行礼。

“陛下明鉴!臣无二心,今日只为死谏!”

段琳似乎也被高崇怡前后迥异的态度给吓到了,沉默好一会儿,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起来说话!”

高崇怡兴奋地起身,却突然感到胸口一凉,随即弥漫开来的刺痛叫他再也站不稳脚后跟。他惊讶地看向一尺外的段琳,皇帝手里什么也没有。

视线开始模糊,高崇怡已经转不了身了,他摇摇晃晃朝段琳走去。

“陛——陛——下——臣有”

高崇怡仰面倒地,从背后射入的箭把他扎了个透。

挣扎几下,腥甜的血液倒灌喉咙,高崇怡彻底吸不上气了。

谋士寇玄从正厅墙上取下一把装饰所用的绣弓,当场射杀了他。

段嘉昨晚进城,中午听说皇帝遇刺的消息连忙入宫探望。

年轻人精力是极好的,很快就恢复过来。段琳沐浴后又回到了西宁宫,侍从只是把人拖下去,几摊血迹像青石地上绽放的莲花。

段琳对着柱子沉思,没有理会进来的段嘉。

段琳的头发乌黑湿润,拢在右肩,一截雪颈从交领里探出来,唇红齿白,羽睫密织,宛如妇人好女。

段琳淡淡扫了段嘉一眼。

段嘉忙问陛下安好?皇后安好?太后安好?

段琳吐出两个字:“无碍。”又问,“卿南行如何?”

段嘉从袖中掏出折子,双手捧着,段琳直接踏过一摊半凝的血迹走到他面前。

段嘉大惊,慌忙跪下来把折子呈给段琳。

段琳拿起折子,深深地看着他:“朕已尽人事,卿北上莫负朕望!”

待段嘉明白过来,森寒之气浸透四肢百骸,仿佛有无限威压施加脖颈。段嘉的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空旷的大殿有风涌动。

“臣必不辱使命!”

段琳那句“已尽人事”不知怎么让太后听到了。太后为她的兄弟哭泣:“何至于此?”段琳没有再安慰她。段琳蓄谋有多久,太后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眼神深沉的孩子已经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段琳是一意孤行要北上。

段嘉南行虽有波折,但最终夺回边卡。杜简已死,手下四分五裂,南方暂时安稳。

不久段琳在朝堂上重提北上之策,如果顺利,今年隆冬结冰,魏军可夺占玢江一雪南渡耻辱。

朝堂上的气氛从高崇怡行刺皇帝后就有些诡异,高崇兄弟是力主南下的,如今一死一贬,高姓人借噤若寒蝉。

高峻谢罪后闭门不出,朝堂上陈相则早有准备,附和段琳开始发言。朝会后不久,北行之策渐渐定下来。

段琳挑选吉日祭过天后,段嘉领兵一万从白斗城出发,途中共收兵十一万,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碾过禹地,趟过玢江,一路高歌猛进。

过半年,段琳把身边的谋士寇玄派给段嘉,数年内又遣段真,段如愚,陈鸣之,娄颐,宋稷,高崇镜,公羊宏邸等配合前方征讨。

寇玄七年后病逝,给段琳留下讨伐南北的军事路线,他向胸怀壮志的年轻帝王描绘了段氏王朝的蓝图,而这位后来以知人善用著名的帝王则最终把一切变为现实。

段琳在位的第一十三个春秋统一南北,史书记他武功卓越,知人善用,名为中兴之主,实则近乎开国之君。

段琳一辈子最擅长的是拿人斗人,扶一个来压一个,引一

个来打一个。处事雷厉风行,貌善却叫人不敢轻视。

(可能写得有点隐晦,开头寇玄与段琳选的名字就是 娄荣欣,巫马端的事件其实是被他们利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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