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的家里果然正在做饭，一个大汉敞着衣襟斜靠在椅子上休息，屋里飘着饭菜香，见有客人来，大汉哈哈笑起来，摸着自家娃儿献宝似的给他的白色大钱，笑的合不拢嘴。

“两位一看就是贵客，贵客啊！”他把钱揣进怀里，“俺这就去宰头猪，给你们做肉吃。”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磨刀声，“有贵客上门！那谁，你们得空来片点肉去啊，吃不完。”

大汉在门外朝左邻右舍喊话，邻里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放下碗筷围拢过来看热闹，想是觉得稀奇，又不是过什么节，这是什么贵客上门了，要杀猪这么大阵仗。

“离开城里确实没错。”殷迟低低的说，“乡野之间消息闭塞，还不知道那件事。”

那件事。

李南落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无法控制的回想起那个夜晚，猪的嘶叫声仿佛和那一夜的人声惨叫重叠起来。

夜幕降临，一瞬之间茅草屋里落入黑暗。

那一夜的月光，那一夜的血色，那一夜仿若浸入血海的铁锈味，像噩梦重回，再度将他包围。

李南落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黑暗中脸色煞白。

殷迟咒骂了一声，“快亮灯！”

破空声起，灯未亮，刀光先至——

匕首寒光，映出方才笑嘻嘻的垂髫小儿面露狰狞，他手中的匕首被殷迟打落，他就地一滚，厉声说道：“俺爹说了，没见过的生人、没见过的畜生，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弄死它！”

没等殷迟上前擒拿，门外，方才还在拉家常的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围拢过来，目露凶光。

“他是妖怪，弄死他！弄死他们！”方才喊着杀猪的大汉瞪着眼，才磨好的杀猪刀，在黑暗中透着寒光。

和刀光一样生寒的，还有充满杀意的目光，这是个陷阱无疑，小小的茅草屋被村民围了起来，有人举着柴刀，有的提着耙子，生锈的铁器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喧哗的人声一起越来越近。

李南落视线一扫，瞥见柴火堆旁的一页纸，叹息，“殷迟，离开城都也是无用。”

那赫然是一纸通缉令，罪行用的赤色红字，触目惊心。

“妖怪！”

“妖怪！他就是妖怪！”

“妖怪才会杀死自己的亲爹！”

“杀了他！”

“杀了他！拿赏钱！”

“杀了他！”

“拿赏钱！”

喊杀声，声声入耳，李南落的心一点点的沉下，世人所知，华胥国相国府一夜之间被屠尽，灭门惨案是由庶出的二公子李南落所为。

若他不是被妖物所惑，怎么会做这样失心疯的事？

要不然，他就是妖！

他一定就是妖！

哪怕他是人，弑父屠府，也已不配为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