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生是凤凰?”安夏试探着问道,当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一个与国君亲密,却在史书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神秘男子;而且可以顿顿吃鱼还不腻。
安夏同学脑中的第二盏小灯泡也亮了起来,他想起老安同志的一段话:
“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名鸿鹄。”
我们常说的“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是明确被《庄子秋水》记载用来形容鹓鶵的描述。通过与中国法术学院的资料互换发现,作为百鸟之首的凤凰,钟爱水产作为食物。其中以白鸿浩为甚。”
——三界首次反谣言研讨会纪要,《止谣言,树新风,关于对凤凰的十个误解》
“就是他吧?是他吧?原来那小子就是幻境的始作俑者。”安同学的脸上挂着‘快来夸我’四个大字,可惜一向捧场的北辰同志并不在这里。
公子息继续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很严重的伤,那天不息山下大雨,山摇欲坠。”
被救回来的少年脾气很坏,他醒来后就一直冷着脸,被派来照顾他的男奴女婢被气哭了一波又一波。
但公子息是个例外,此时他的父亲鲁惠公还在世,而他的嫡长子弟弟公子允刚刚出生。风雨飘摇,前途渺茫,明明伤势很重却倔强的不肯让别人照顾的少年,让他看到了自己。
“明明恶狠狠地让我滚开,但却从来没伤害过我。”公子息回忆起棠生气鼓鼓的样子,明明把脸转过去了,眼睛还要偷瞥自己给他上药。“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想了半天才说了两个字。而且眼睛还不敢看我,一想便知是假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鲁国和郑国的交界处有个地方叫棠,盛产肥美的河鱼。
安夏:“诶,我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个,你上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郑国和解。”
这也是安夏读《左传》时觉得很奇怪的地方,鲁惠公作为一个手段铁腕的君主,一直对郑国采取强硬的外交策略,并且始终处于上风。
当时他想不通,鲁隐公上任后,为什么要顶住旧臣的巨大非议,与郑国签订和解的条约。现在谜团终于解开了。
安夏继续问道:“所以,后来你们就朝夕相处,唔……日久生情?”
“安夏,”公子息喊了一下安夏的名字,问道:“什么叫‘雷骨脑袋’?”
“啊?雷骨??”安夏不知道何时又拔了公子息大氅的羽毛,用来剔牙。“他应该是说的雷兽的骨头,炎帝拿它做成了鼓槌,又硬又沉……我家乡有个差不多的词,叫榆木脑袋,用来骂人傻,不懂得变通。”
听了这番解释,公子息笑了,那不是一个短暂、浅浅的、有着君主仪态的笑容,而是真正的、毫不做作的笑容,他笑着说:“果然,我猜也是这样。棠生常常说我是雷骨脑袋,我答应做摄政王的时候,他就这样骂我,然后整整十二天不肯见我。”
公子息又陷入了回忆之中,他陆陆续续给安夏讲了很多,
二人如何在下雪的梅花下互表心意。
棠生又是如何在公子息被朝堂逼着娶妻的时候,夜晚偷偷拔光了臧僖伯的胡子。
有一年云泽大雨,雷池的水马上就要淹到都城。年迈的大祭司说是龙君发怒,都城人心惶惶劝他迁都。棠生消失了三天三夜,第三天雨停了,他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公子息的门前。
原本悲伤的情绪,像清水冲淡了一样。公子息讲故事的时候,他惯有的温柔语气又出现了,里面还有一些此时的安夏不能理解的东西。
那是很久之后,等安夏自己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有相聚、有分别、有重逢,他再回味起公子息今日的每句话,才真得感受到了每句话里的不舍与珍惜。才真正开始理解一万六千二百一十八次的相遇和别离,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像戏文中说的那样,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