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人在山间林中暗处放着冷箭,密密麻麻如蜂群般朝马车射来,被护卫用大刀簇簇打落,只是苦了坐下骏马,谁也想不到会遇上持有劲弩的匪人,这些上好的战马都只披鞍挂囊,并未穿戴战甲,遇上箭雨便纷纷中箭倒地。
身穿软甲的精锐护卫纷纷弃马结阵,依然是寸步不离马车。
在林中乱放暗箭的山匪似是没了办法,箭雨渐渐稀疏,树影晃动,像是有人在偷偷撤退。
前方激战也渐渐有了端倪,郡公府护卫本就骁勇善战,加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个个神勇更胜往日,区区山匪怎敢掠其锋芒。
宁归听得外面喧嚣渐渐平静,也知大事已定,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这时她才发现出了一背的虚汗,让好洁的她很不舒适。
她在心中暗自感叹自己不中用,不过一次遇敌便紧张这样,父兄可都是历经百战,堪称战阵杀神的人!
恼了自己片刻,她掀开车窗,这回没有兵丁将她推回了,窗外的护卫冷峻如常,只是失了坐骑,宁归不得不低头问道:“贼人可都死了?”
那护卫被问话,连忙持着卷边的大刀作揖,大声道:“禀郡主!还没有!”
宁归皱眉,又问道:“我怎么听着没声了。”
那护卫又高声道:“禀郡主!那贼首带着十余人逃了!逃走的贼人都配了劲弩!为防万一,祁护卫已带人去追了!”
祁护卫是郡公府护卫之首,武艺超群,心思缜密,宁归点点头,对他说到:“好了,本郡主知道了。不过嘛,下次问你话时小声点,本郡主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面红耳赤,身边的同僚也是堪堪忍住笑,脸庞都憋得通红。那汉子只觉害臊,扭捏许久,方才像蚊子响般小小声道:“小的遵命。”
这回连宁归都觉得忍俊不禁,在车内“噗嗤”笑出声来。
宁归笑声未散,只听“噗嗤噗嗤”几声□□入木的声音,纷纷木屑落下,方才还在扭捏的护卫大惊,扯开嗓子大喊道:“结阵!结阵!贼人在林中!”
方才松懈下来的护卫也没想到贼人居然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向来山匪劫道都是一窝蜂出动砍杀,以武力夺财物,哪有反其道行之,将自己战力隐藏起来,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
众人都了然此次的敌手并非普通山匪,立马严阵以待,果然纷纷箭雨袭来,比之前更盛。
护卫一边将大刀舞了个密不透风,打落箭支无数,好在护不住也无妨,有的是血肉之躯,即便箭支射入马车,不过一阵嗡鸣,伤不了车内的人。
几个灵活敏捷的护卫一边舞刀一边寻找着箭雨空隙,借着山崖石木遮挡,慢慢向山上攀去。
由于箭雨是自上而下由林间射来,护卫纷纷站在了马车靠山崖一侧,以半月阵型保护郡主安全。
郡主的豪奢马车此时发挥出了大用,无论敌人如何劲射,都射不穿三寸厚的木板和缠绕的铜丝。
看箭雨密度,大约也只有十几人,若是近战定然拼不过郡府的二十精锐护卫,只需撑过这些箭雨,待那几个灵活护卫攀上山崖就能得救。因此虽临大敌,他们也临危不惧。
宁归听外面护卫一个高声喊话,知他们在不断变阵,掩护向上攀爬的护卫,这些护卫都是上过战场饮过血的精锐,绝处遇敌也处理得有条不紊,她的心也慢慢跟着稳定下来。
这群护卫有真本事,回去要重赏!她很“俗气”地想着。
“救兵来啦!”车外的护卫忽然兴奋大叫,这一声吼仿佛有神功一般,让人抖擞精神,更加奋发。
果然有杂乱磅礴的马蹄声传来,听声音不少于百余人,隐隐还有人声只,是听得不甚清楚。宁归虽奇怪自己带出门的护卫并没这么多,此时也无暇细想,只觉得得救了,心中大定更是欢喜。
救兵赶来,攀援的护卫也已上了山崖,只听“啊啊”惨叫,便有尸体滚滚落下,摔进深邃的山谷里,化作一滩烂泥。
宁归才不会去想那血腥的画面,而是喜不自胜地闻到:“是祁护卫吗?”
车外护卫仔细盯了半晌,见领头那人衣冠楚楚,虽骑战马但还穿着儒袍,衣襟飘飘颇有些潇洒,一副贵介公子哥模样,哪里是祁护卫!
这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一行人也不知是谁,不过那公子哥儿身后的兵丁穿着灰色缣帛的官兵服饰,定是救兵无疑了。
郡府护卫答道:“郡主,来者不是祁护卫,是官兵!”
宁归“哦”了一声,车外又传来箭支的声音,黝黑入墨的箭支一通乱射,像是贼人的临死反扑,小郡主赶紧闭口不言,以免护卫分心。
胜局已定,但宁归总觉得蹊跷,山匪在多年太平的官道上劫道是一,持有军中才配戴的劲弩是二,最蹊跷的第三点是,贼人有备而来,算计百出,却如此轻而易举被击溃,难道真是因为战力太差?
正当她心中猜测,惊变陡生。
由于山路一边是山崖,贼人自山崖由上而下劲弩疾射,另一边是深窄长谷,可谓绝处胜地。
护卫只余十几人,在山崖一侧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山谷一侧自然无人,不过此处山谷内斜,石头也是滑不溜秋,根本埋伏不了人,自然都认为这一侧安全无比。
却不想一个干瘦人影忽然窜出,其速迅捷,行止轻巧,背对着御敌的护卫毫无察觉,那身影就已窜到马车前,一掌将车夫打落。
“啊”的一声,车内车外的人都有察觉,举刀迎敌的护卫连忙转身过来,眸子紧缩,青筋暴起,怒目嗔视,举刀挥来,车内宁归亦有察觉,连忙将身边手边能扔的物什扔出,只要阻他一次,护卫就能将此人擒下。
电光火石之际,车门被掀开,那干瘦人影一边桀桀冷笑一边伸出掌来,即便是宁归这样不通武学的娇郡主,也能感受到这一掌之威如何之强。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在心中想着父兄的威风,即使要死在掌下,她也要死得凛然无惧!
可生死关头,她又怎能不怕!
最后一刻,宁归抬头向刚赶来的官兵那边看去,只见为首那马上的人,一边在马背上颠簸,颤颤巍巍拉开一张弓,嘴中还喊叫着什么。
想到此人是要救自己,她更加怒从心中来,如此时刻,一个废物拉着普通的二石弓顶什么用!这么多官兵全是废物吗!
那一掌迟迟没有落下,但风声已然响起,宁归瞪大了眼,逆着光要看清刺杀自己的是何人,却见一道银光自外而来,光芒乍射,先是击落那两石弓发出的颤悠悠的羽箭,瞬息没入干瘦杀手体内。
已伸出的手掌痉挛后暴缩,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起,那干瘦杀手刚嚎出一声:“你……!”,便以被这破体之痛活活痛死。
猝如其来的转机,救了宁归的命。
宁归这才见到,那是一柄银色长剑,剑尖带着血腥味自腹部穿出,剑尾的黑白长穗还在杀手背后晃荡。
先是大惊然后大喜,护卫那一刀来不及转向,重重砍在车门上,粗重的呼吸此时才响起,还好手中的大刀还未落下,郡主已经得救了。
虽然猝不及防,宁归却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指着半坡上一个女子,那人穿白色葛袍,梳道髻,眉目清冷,袖口处的阴阳鱼随风而动,宛如谪仙。
宁归结结巴巴说道:“仙,仙……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