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生前

............

暧昧的灯光伴着醇厚的酒香，妆容精致的歌女舞女们站在街道的两边笑着迎送客人，不管世间如何变化，这些地方总少不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来来往往。

黑羽站在花街的巷口看着灯火明亮的巷子里，他皱着眉，并不清楚自己怎么忽然跑到了这里，这是人间的光景，黄泉没有这样的灯火，没有这样的巷子。

他记得自己睡着，本来半夜迷糊着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发现月白不见了。心里巨大的恐慌将他生生惊醒，他知道月白放心不下任务的事。不光因为这是任务，而是因为月白善良，生前就是那样。而这件事，因为恶鬼被浸染的亡魂一个个被击杀无**回的时候，月白的脸色一天比一天不好，他想尽快解决，他知道他这么想。

他猜到月白一个人去追查这件事，跟着追出去，就看见了月白险些被鬼爪打中，这样的画面简直能让他想去再死一次！接着他冲上去挡下一击，接着生生卸了恶鬼一条胳膊，他忘了换衣服，装备也没有带着，但他根本来不及想。被咬中的肩膀疼的厉害，但他看见怀里月白担心又湿润的眉眼就知道，月白会没事了。

眼前的景色并不真切，黑羽忘了自己怎么会来这里，肩膀上的伤好像不那么严重了，他想转过头去看看伤口也做不到，就像在梦里一样，只能看见眼前的事。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走进巷子，拐进右边的一个酒馆，伙计们都忙忙碌碌，没有人招呼他，旁边的隔间开了门，他走进去，看见一群佩刀的家臣在喝酒，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旁喝酒，是他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生前的样子。

黑羽并不喜欢来酒馆，比起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地方喝酒，他更愿意回家跟月白一起吃饭，虽然今天出门时已经跟他说可能会晚回了，他大概还是回等着自己，煮好解酒茶温在锅里。

每次聚会都会喝醉。月白笑着说过他。

陪酒女倒了满满一盅酒，娇笑着喂他喝了下去，顺势靠上他的身体，丰满的胸脯若影若现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手也不安分地伸进了他的衣襟。

他有些醉了，但他不想醉倒在这里。他想回家，这里的酒味太浓稠，女人太娇艳，黑羽想着，他想回家，他想月白，想他皱着眉头又笑着怪他，不注意安全，这么晚才回家。

摇摇晃晃地在同伴们的嘲笑中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啦，弟弟在等我。他说。

............

黑羽看着自己的身影，不自觉地跟着自己的身影走，忽然觉得一阵痛苦的情绪席卷而来，他想起来了。

这是月白生前的最后一夜。

黑羽恍惚着，他像是在做梦一样，回到了自己生前最痛苦的一夜。

他和月白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只有七岁，不断的战乱和灾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父亲没日没夜的责打。终于他带着月白逃了出去，他们赤着脚依偎在墙角下，饿了只能去附近的山林里找食物。

月白从小身体就比较弱，后来那天月白发起高烧，他背着月白四处求药，没有人理他，家家户户都是家门紧闭。直到最后，一位路过的商人救了他们，收他做了家臣，救了月白，境况才慢慢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