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行归两个字,简柯迷茫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教授说的是他爸。--**--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自己对父亲的印象仅限于当时大院里的严厉形象,还有父亲一年四季不变的白色衬褂。在不怒自威的他身前站着,就有种压迫感。
“陈教授,能跟我说说我父亲么?我对他印象不是很深,他在我没上完小学的时候就失去了消息。”实际上连他那个时候到底几岁,他都快记不清了。简柯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陈教授愣了片刻,才长叹一口气。
老头有那么一瞬间驼下笔挺的脊背,眼里霎时泪花潸然几欲落下:“当年,你父亲跟我也是老相识了。行归这么一个人啊,真是叫人爱不能恨不能,明明就不爱笑不爱说话,那么闷一个人,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后,对兄弟也是仗义的很。那个时候我们在外面考古条件不好,国家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给我们支持,根本是连饭都吃不好。只好采野菜吃,结果我一不小心吃了毒草,上吐下泻差点就丢了命,是行归二话不说背着我就下山,本来上山花了好几个小时,你父亲他愣是光着脚花了一个小时就把我从山上背下去找到了当地医生。只是……唉,回不去咯。”说完,陈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水光蒙着的眼睛里有疲倦和回忆,简柯以为故事就到此为止了,还没来得及挪换姿势,陈教授又开口了。
“他这个人啊,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其实脾气呢爱恨分明,暴躁起来谁都拦不住,对付他的暴躁呢,把书往他手里一塞,就静了。嘴角边带着细细的弧痕,看得人一颗心就软了。
别看他老板着个脸,其实就是豆腐心。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爸爸的眼睛会说话,发火呢就是冷冷的瞪着你,开心呢就是眯起眼睛。见到个小猫小狗就必定是要抱回去养着的,一屋子猫啊狗啊,那个时候再看他眼睛,柔的能漾出水来。你姐小时候就不怎么怕你爸的,不知道你是不是。
我这辈子就见他委屈过一次,你罗叔去你奶奶那大宅时嘴馋手痒把家里的蚌煮迟了,你奶奶以为是你爸偷得,逮着屁股就三棍下去,那屁股肿的跟发好的面团一样,他也不吱声就委委屈屈等着你奶奶明白她错了。
左等右等不见你奶奶哄他,后来跑我这来,抱着我那屋的被子往怀里一埋,我还以为他哭了呢,结果一抬脸,眼圈红是红了,咬着我被边儿的绒线扣子撒气泄愤呢,打小就这么个死不出声的倔脾气。www.dizhu.org再后来,我给他出气去,跑去狠抽了你罗叔一顿,你罗叔顶着个猪头脸去跟你奶奶认错儿。你奶奶就给行归道歉啊,把过节吃的冬瓜糖拿出来分给咱哥仨儿……”简柯有些惊诧,从陈教授口中听到和父亲有关的,似乎和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陈叔,你和我父亲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陈教授抹了把眼睛,笑着拉着罗燕给简柯看:“这个就是当时我们铁三角的另一个,你罗叔的女儿,跟你母亲也认识。只是,也去世了。”罗燕眼圈微红,拍拍陈教授的背:“我父亲也是无病无痛的离开的。陈叔你就宽心吧。”“嗯嗯,对,老了,这两个老家伙一个失踪一个去世,只留了我一个啊,真是……唉……”。
简柯捧着茶心里很是压抑,跟他记忆里的父亲不一样……很不一样!那么多年,他以为早就该被孩童时就忘却的身影实际明晰如昨。
灰暗破败的苏式老园,一身青褂的俊朗中年男人换上土气的满是口袋的土色登山服,用布条缠住腿,任由清秀细弱的母亲声嘶力竭争吵,默默打点背包,眼中情感复杂难辨以至于蒙上灰灰的雾气。早熟的姐姐拉着他在一旁,小小的手凉凉的拽着另一只小手。
“还无来伐?”江南烟水的软哝细语被输入了冰冷和仇恨,不知怎么的简柯就有些肯定那时候姐姐说的一定不是问句。
“陈教授这次来也是为了能了却罗教授简教授的一番心愿么,他们一定会很欣慰的。”坐在一旁免费听完故事的Han插嘴道,一如既往的八面玲珑,浅浅的安慰着对方。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贺君毅泡好茶给简柯也塞了一碗,简柯木讷的盯着黑乎乎的茶水出神。这野茶真苦,苦得舌头发麻,挺提神。
罗燕抹干了泪水,正跟徐杨二人说话,红晕未消的俏脸一侧泪花将掉未掉的还没抹干净,“挺清秀吧?”陈财前难得放下手机站在简柯斜后方流里流气的笑吟吟说道。简柯扯起嘴角僵硬的动弹两下,表示自己在笑,捧着碗转身去找水池,再不走这酸味就要把自己酸倒牙了。
看到简柯进来,老屠户给他让出位置,阴测测地站在墙角阴影里喉咙里发出嘶嘶沙哑怪声。刀锋样的寒光从眼皮子内昏黄的晶状体上折射出来,简柯没来由的绷紧身体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