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顾延站在窗前, 对着院子里的苏贞摆摆手, “你要去哪儿？”

苏贞系好披风, 穿的比昨日又多了些，“去锦鲤阁。”

顾延从屋里出来, “别去了，表哥带你出去玩儿。”

“我不去。”苏贞拒绝，现在正是锦鲤阁忙的时候, 每日里的银子进的可不少，“新铺子那边都整修好了，今儿有师傅去做木工, 我得去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吧。”顾延直接自己往门外走着，他回过头来，“我知道你平日都是自己走过去的, 今日我也和你一道。”

从顾家的后门出去, 一路走来全是厚厚的雪, 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几个孩童在堆着雪人玩儿, 堆得不成样子, 看不出雪人的模样，只是一个大雪堆而已, 但是孩子们不介意，玩的不亦说乎。

“年后，我会出去一趟。”顾延说道, “其实想带上你一起, 可是太远了。”

“什么时候走？”苏贞问道。

顾延一听, 停下脚步，伸手捏着苏贞的鼻子，“表妹好没良心，这是巴不得我快点儿走吗？”

苏贞拍开那只手，“那我不说话了。”

“其实你说想去的话，我就会带上你的。”顾延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

“年后，不是二伯要成亲吗？”苏贞问，“是那以后才走？”

“差不多。”顾延继续往前走。

一路去到柳叶街，街上的铺子早已开门，年底总是买卖最好的时候。

新铺子已经整修完毕，与原先的锦鲤阁通开，从里面连接。木工师傅正在做货架子，一旁的小徒弟打磨着木板，小手冻得发红。

苏贞看着钉好的一半货架子，觉得粉刷一新的铺子似乎比起以前大了些。

这边叮叮当当的，苏贞回了锦鲤阁那边。陈婶去了花街送货，所以只有顾延坐在铺子里。

苏贞见顾延坐在小桌前喝茶，他似乎永远是这样，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一点委屈不给自己吃，真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顺鼎兴的东家。

“表妹，我给你倒了茶。”顾延指着自己的旁边，示意苏贞坐下，“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苏贞看着桌上的小碟子，里面装着各式零嘴儿。她走过去坐下，双手捧上茶碗，暖意传到了手心。

这时一位女子进了铺子，苏贞刚想起身去招呼，被顾延拉住。

“表妹歇着，我来。”顾延起身，伸手一扫衣袍上的褶皱，朝着站在货架子前姑娘走去。

女子听到脚步声，回头刚想开口相问，却见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当场开口的话留在嘴里，眼神闪烁着有些羞赧，脸上也挂了一抹红润。

“姑娘需要什么？”顾延开口的话也是懒洋洋的，却是分外的好听。

女子无措的看去货架上，眼睛又忍不住飘去顾延那里。

苏贞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是不是泡的时候太长了，入口有些发涩。她看去柜台那里，见顾延取了几个小盒子摆在柜面上，嘴里煞有介事的说着什么。

而反观那女子，似乎总有意无意的看顾病秧子，那模样就像以前苏念看孟启安似的。含羞带怯？苏贞想到了这四个字。

捏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苏贞皱眉，这点心是不是放的时日长了，一点也不香。看着剩下的一半，她直接放在桌子上。

柜台那边的买卖似乎谈的不错，女子买了几盒。苏贞的嘴撅了撅，就一张脸，买那么多，抹得过来吗？

顾延拍拍双手，邀功似得看着苏贞，“表妹，雇我做个伙计如何？”

“不如何！”苏贞伸手抓起茶碗，一口将剩下的茶水喝掉。

“工钱好商量的。”顾延坐下，察觉到苏贞似乎有些什么情绪。

“有什么好商量的，这里本来就是你的产业。整天说些有的没的。”苏贞将剩下的点心送去嘴里，没想到吃得太急，引来一串咳嗽。

“你不会慢一点儿。”顾延起来为苏贞顺着背，顺手倒了热茶给她，“喝一口压下去。”

苏贞喝掉茶水，才止住了咳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延半蹲在苏贞面前，看着她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薄薄的嘴唇裂开，一排整齐的白牙，唇红齿白。也难怪那女子会被他的皮相所惑，试问男子长成这般，真是祸害了。

“笑什么？”苏贞绷着脸，小嘴一嘟。

顾延的手指抚上苏贞的眉眼，“你看看你的眼，都咳红了。现在呀，活像一只小兔子。”

“你才是兔子。”苏贞扫开顾延的手。

“好了，表哥是兔子，你是狼。”顾延伸手搓着苏贞鼓鼓的腮帮子，“高兴了？”

“你年后去哪里？”苏贞觉得脸上发热，岔开话题。

“去一趟西面，沿着铜江一直往西。”顾延卷起苏贞的头发在指间缠绕，“会很远。”

“去那里做买卖？”苏贞习惯的去拍顾延的手。

“对，很大的买卖。”顾延没有松手，依旧缠缠绕绕，“我把所有的本钱压上了。”

是什么买卖这么大？“万一赔了呢？你不会先做小一些试试？”

“不能做小，只能做大。”顾延看着苏贞笑，“若是我赔光了，表妹是否会离我而去？”

“是什么买卖？”苏贞并不回答，这是顾延又一次在问她的意思，可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表妹，陈婶回来了，咱们走吧。”顾延听见外面的动静，问着苏贞。“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苏贞站了起来，她想顾延能去的地方也就是码头。

事实是，苏贞想错了，顾延带苏贞去的地方是顾家隔壁的大宅子。

“表哥，你这样不对！”苏贞拽着顾延的手，阻止着他的动作，“会被人抓起来的。”

顾延被苏贞拽着，手里的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里。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再这样，就真被人抓起来了。”

苏贞一听，手不动了，看看这条幽静的巷子，并没有什么人。她没想到顾延带她来的地方是大宅子的后门，而且他还在撬人家的锁。

“咔嚓”，锁开了。顾延利索的取下，推开了有些旧的门扇，上面的落雪掉下，碎掉。

“走了。”顾延拉着发愣的苏贞跑进院子，随手将门关好，“这样就没人发现咱们了。”他对着苏贞挤挤眼睛。

发现不了？苏贞盯着雪里长长的一串脚印，这病秧子是不是太天真了？

宅子里没有人，十分安静，雪覆盖了这里，高大的树上，积雪落满了枝桠，微风一过，细细的小冰沙落下。纯白宁静，这里仿佛与世隔绝，美如仙境。

顾延弯腰蹲在地上，双手抓起一团雪，在掌心里团着。

“给你。”顾延将团好的雪球给了苏贞。

苏贞接过，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与兄长在雪地里玩耍。

顾延拉住苏贞的手，随意在宅子里走着，他的脸上带着笑，一双深不见底的细长眼睛此时格外的柔和。

脚下的路被雪盖住，根本寻不到，就这样随意的走着。不远处的三层楼阁也成了白色，静静地，孤寂的站在那里。

苏贞扔掉了雪球，因为实在太凉了。

顾延拿起苏贞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暖着冰凉的小手。

“这片湖现在是糟蹋了。”顾延拉着苏贞去了宅子里的湖边。

很多年不曾打理，湖里的芦苇泛滥，让湖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厚厚的冰层下也是杂乱一片。

“以后找人好好修整一番。”顾延看着乱糟糟的湖面，“看这样子，是要重新挖才行，想必里面的淤泥也已经很厚了。”

“这里是别人家的宅子。”苏贞提醒道。

“不是！”顾延摇头，“这里是你的了。”

“啊？”苏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看你呆呆的样子，真有趣。”顾延在苏贞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拿出刚才的钥匙，塞去她的手里，“今日不是贞儿的生辰吗？”

苏贞看着掌心中的钥匙，阳光下闪着，有些恍惚。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他知道？

“今早可有吃长寿面？”顾延又问，“没吃的话，晚上回去，咱们补上。”

以往的生辰只有青灵记着，她都会为自己做一碗面的。

“这是什么？”苏贞举起手中的钥匙。

“是贞儿的生辰贺礼。”顾延将苏贞的手合起，攥住那把钥匙，“这宅子你说过喜欢，现在是你的了。”

“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做。”苏贞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心里思绪万千，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顾延摸去苏贞的发间，“既然喜欢，你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