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于子楠知道什么叫“蛋疼”的话，那么他现在一定会捂着肚子昏过去。可惜的是他也毕竟是科举中过关斩将见了不少世面，和之前的小镇书生多少有了些气度上的差别，因此强提着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看着微微笑的蔺铉。

他不说话，意思是让蔺铉开口，若是蔺铉不开口，他就顺理成章地逃避，让这件事糊里糊涂地过去。

蔺铉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这厮没想付什么责任，只能自己主动出击。

一双青年的手熟稔地搭在男人的额头上，蔺铉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头不痛么，早让你不喝那么多酒。”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此时蔺铉的样子在于子楠眼里竟有一瞬间的笑面阎罗一般，不禁骇然。再仔细看过去，却还是柔柔的，熟悉而有些陌生的笑容。

于子楠想到京城里相好的那些姑娘，再看看蔺铉的样子，怎么也不明白当初自己和他是怎么好上的——自己既然还能爱女子，便不能算断袖，现在蔺铉看起来却不想放过自己，饶不得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想要要些银两。

这也本就是平常事，在京城里他还见得少么？这个男人到了大城市里面见到的可恶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抵消了他前二十几年的真善美，可见一个人知道坏事，进而学会坏事是非常容易的。

但是毕竟要顾些情面，于子楠只是挣脱蔺铉的手，从床上坐起来，斜着眼睛虚虚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过来是……”

“古溪，你想多了。”蔺铉盯着不敢看他的于子楠，放低声音，“宿醉是不好的，我知道你身边没个可事的人，就过来。”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低落地说道：“你疑心我没有请帖？昨天当着阿哲的面放在桌子上了。”

“管哲呢？”于子楠听见自己新管家的名字，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叫出声，说完才想起来看蔺铉的脸色。

“他昨晚也喝了不少，跟了你这么久，是时候请个贴身的服侍了。阿哲是管家了罢。”

“恩。”

“起来吧，让下人打洗澡水梳洗梳洗，你今日，当还是忙得很。”蔺铉已经起了身，“我还是先回家。”

于子楠呆呆看着他说了许多话，熟练地交代事情，就像是个合格的女主人一般，自己想要阻止，却最终颓丧地低下了头。

这个人对自己这么熟悉，说得都是对的。

于子楠烦躁起来，他看着蔺铉的背影，想说下次不要再来了，你要多少银两，或者，我们没可能，当时都是少年人的错误，算不得数的。

蔺铉却想说，那个家曾经是有你的一份。

最终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出口，即使蔺铉走出了门，于子楠却觉得整个房子里的氛围还是那样让人窒闷，忍不住一叠声地喊阿哲过来。

管哲刚在院子里碰到蔺铉，见他很愉快似的走了，心里不由很惊讶，以为于子楠居然还是忘不掉喜欢着他。这个时候听到于子楠叫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才稍稍放了心。

这个男人是决计不能再放手给秦循了，否则……

他捏了捏拳头，小跑着去了于子楠的卧房。

蔺铉出了于府才发现现在正是人们起早工作的时候，于府大门外的已经有商贩在来往，走过这一片比较安静的的“富人区”，拐到平日里经常走的大街上，已经是完全的早市景象。

三月江南，阳光毫不吝啬于每一个角落，它的光照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染上淡淡的金黄，温柔细腻的颜色，事宜的温度，花草的芬芳，街边叫卖的小贩，临街而设的酒馆茶楼，吃过早饭在街上溜达的闲人，领着孩子挎着菜篮的妇人，低着头匆匆走过的，刚买了胭脂的姑娘。并且今天还时不时能看到几个装备严谨的巡役，沿街走动着，引来路人的目光。

蔺铉深深吸了一口气，透过黑色瓦片的屋脊，看到远处隐约的青山。他袖了手走到一家茶楼里，叫了早点来吃，二楼靠窗的位置将附近的几条街巷都看清楚，贯穿整个小镇的河水怡然地流淌着，泛着姑娘眼眸中的灵动的光。

那几个巡役的路线变动，无非是从寻常的街巷开始，渐渐靠拢了本镇要人住的地方。蔺铉喝了口豆浆吃春卷，慢慢把脑袋低了下去。

因为上次的加班完成了大份额任务，他和掌柜请了假，有一个三天的小假期，这三天算是自由身，要好好想想和于子楠接近的对策。

本来他今天就是要试试看于子楠的态度，没想到这男的居然渣至如此。好在他是个读书人还要点脸面，没有当面撕破，现在自己才能坐下来吃早饭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