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 原本与他同辈的皇子中除了盛毅, 皆封了王, 出宫开府。
只有盛毅,虽也得了个亲王的名号, 但迟迟没有离宫自立门户, 不知道的都以为新帝对这个弟弟太亲近,不舍得他离宫, 事实上却是因为谢纨偶尔会进宫找盛毅聊天解闷。
皇帝也常常“碰巧”去找盛毅,然后很是“巧合”地在他那遇到谢纨。
比起除了和谢纨在一起时, 其他时候都不苟言笑的盛殊,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还是更喜欢谢纨的。谢纨生的好看,脾气也好, 赏起钱毫不吝啬,所以只要他一入宫,那些有心的宫人们便鞍前马后地抢着要来侍奉他。
而且他本人也不怎么介意, 有闲心的时候还挑几个漂亮的撩撩。
但皇帝显然很介意, 又不敢在他面前发作,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憋着。虽然谢纨也就是嘴上撩撩骚, 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越轨之举,但皇帝听了见了, 仍然是心里郁闷, 往往等谢纨走后,便会将那些宫人从盛毅宫里撤去别宫。
上元节那日,皇帝偷偷溜出宫, 一路尾随谢纨去了灯会。
时机一到,他便若无其事地走到他旁边,一本正经地装成是偶遇。
“皇……”谢纨徒然看见他,略微有些惊讶,但此时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太多,谢纨只好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到外头来做什么?奏折都批好了吗?”
盛殊眨了眨眼:“今日不是上元节吗?我出来透透气。而且……我又不是耕牛,哪还能天天犁地?那些奏折不急,我回去再批也来得及。”
两人不徐不疾地朝前走着,身边行人往来,大人小孩皆提着大大小小的灯笼,谢纨与盛殊需得不时侧身,给行人让路,原本两人还隔着半只手臂的距离,没多久两人就被迫挤到了一起。
盛殊已经很久没与他这般贴近过了,一时有些难耐,他嗓子有点痒地干咳了两声,然后才道:“你想要灯笼吗?”
“嗯?”
盛殊偏头,恰巧撞见了他倒映着迷离灯火的眼,那些灯花落与他双瞳之中,像是被打碎的星子,一点点地,在盛殊眼里反馈成了一片燎原的星火。
他突然不会说话了,颇有些磕绊地说:“我见他们都有,你……想要吗?”
谢纨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那儿有个小摊,去看看?”
盛殊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微微愣了一下,左手手腕便被人拉住,然后上半身一轻,人便跟着谢纨一起过去了。
两人走到摊前,谢纨便松了手,盛殊有些走神,还在回忆方才手腕上传来的触感与上边残留的余温。
就这么短暂的一茬,皇帝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积累的郁闷都荡然一空,心情变得无比舒畅。
“都挺好看的,可惜我只有两只手,拿不了那么多……”谢纨挑了半天,觉得哪个都不错,他是不差钱,买多少个都付得起,只是若每种款式都来一个的话,他和盛殊两个人也拿不了,“早知道把盛毅也叫出来了。”
盛殊“唔”了一声,然后问:“你都喜欢?”
谢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店家将揣在衣袖中的手伸了出来,殷勤地笑道:“客人好眼光,这些灯笼是鄙人从三月前便开始悉心准备的,上头的图案每一个都是鄙人妻子画的图样,没一个是一样的。前年鄙人还得了上元灯节的奖呢,有幸得与圣人同席饮酒。”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一个方向,颇为自豪道:“二位贵客请看,前头不远处便是我家的灯笼店,由我妻子经营着,我啊,就是出来凑凑热闹,顺带还能宣传一下我家的花灯——二位公子,要
什么样式的,我这都有,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去我家主店挑挑。”
“不了。”谢纨随手指了一个蟠螭灯,上头是关于斗鹅的连续图画,看起来颇为童趣,“就这个吧。”
说完他略略偏头,问盛殊:“你呢,可选好了?”
盛殊:“都挺好的,帮我全包下吧。”
他转身,招呼来了候在三丈之外的雁风:“替我把钱付了,一会让人送进宫。”
谢纨见状,一时有些苦笑不得,不明白候在人海之外的雁风是如何立刻领会到盛殊的旨意的。他开口问道:“你买那么多花灯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吗?全挂在我宫里,你高兴时随时可以来看看。”
“……”谢纨揶揄一笑,“您不久前才以没钱的借口将朝中大臣敲诈精光,现在就这么挥霍,合适吗?”
盛殊:“我日日批他们递上来的折子批到深夜,还得忍受某些话都说不清楚的混蛋,我日日这么辛苦,不占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便宜,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