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愚坐在阳台独自喝酒,入秋的凉风和静谧的黑夜让他更觉苦闷,他不是放纵的人,但此刻只想大醉。
“给我一点时间。”突然手机振动,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瞬间醒了,随即又收到一条:“但不要等我。”
这是什么意思?他无法凭借短短两句话看透白枫,但思考了一下前前后后的事,猜想他有自己需要解决的难题,怕问多了反悔,便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回道:“都听你的”。
能绝处逢生,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有的是耐心。
林韫对于白枫的情况既没掩藏惊讶,也没虚假安慰,只是行动迅速,没几天就帮他办妥手续飞到国见他介绍的医生,开始重新治疗。
临走前白枫拿出了抽屉里的厚厚病历本,里面记录着他多年来的治疗,每年两次,内容一次比一次少。他翻看完想了想,又把它塞了回去,既打算重新开始,就把这些失败的、消极的治疗也一并舍弃吧。
新的医生采取的也主要是心理疗法,但比起上一个,会更耐心地教他认识自己的身体,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每一项检查和治疗的原理是什么,告诉他短期内没有反应也不代表失败,总而言之更体现尊重,更不会对他另眼相待,让他感觉不过得了次麻烦的流感。
林韫在白枫的允许下充当他的半个翻译,第一次诊疗完,道:“我觉得医生有一点说得很对,这可能都算不上一种病,只是状态的好坏,就好像我在女人面前就怎么也硬不起来,等沈若愚七老八十了总有一天也会硬不起来不是?”
“行了,不用安慰我,”白枫明白他的好意,笑道,“既然告诉了你,我肯定会努力配合的。”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想不开,又逃回去做缩头乌龟吗!”
“这次不会了。”
“对了,医生不是说了么,有伴侣配合治疗才事半功倍,要不我干脆给你找几个帅哥?”
“几个不够,至少一打。”
“我怕沈若愚杀了我,”林韫哈哈大笑,笑完又道,“说实话,要不直接告诉他吧?”
白枫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
白枫看着他:“如果你是我,你会让他知道吗?”
“ …”
确实,尽管新的治疗代表着新的希望,但有十多年的失败在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还是原地踏步,最后要怎么狼狈收场?
白枫不知道答案,他不过仗着一时冲动迈出这一步,先得过且过几天罢了。
过了几天林韫回国工作去了,白枫独自留在国。
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周围的纷扰,他反而获得了更大的安全感,增强了倾诉的欲望,治疗也没有从前那么费劲了,有时候心里难受,就拿出手机,看看沈若愚最后那句“都听你的”,灯塔般指引他走出下一步,虽然他叫他别等,心里却明白这已是一个约定。
有一天,他在超市采购日常用品,被一个中国人认了出来,激动地抓着他要合影,他只好连账都没结,匆忙走了。
两个月过去,现在网上已经没什么人讨论他的事情了,在这儿虽然也会有热情的年轻男女,但没遇到过什么麻烦,谁曾想还会被认出来。
当天晚上,他在微博搜了搜,果然有人开始讨论他的近况,说在国见到了他。
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担忧,害怕别人查到他来这儿的原因,更害怕沈若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再没有任何退路。
又过了一个星期,白枫突然接到关莲心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回家了,当初他是借口旅游才出的国,但
没说什么时候回去。
“没回来?奇怪了,这两天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敲门吧却没人应,以为听错了,可昨晚回来时明明看到你屋里有亮光,不是你,那是你朋友?”
“应该不是,”白枫道,“只有南南有我家钥匙,她去之前都会跟我说的。”
两人又猜了几句才挂电话,白枫跟夏南南确认了下,确定她没有去过自己家,心中疑惑更深,正好签证也快到期,便决定先回家一趟,只是治疗效果还没出来,得尽快继续。
回程的飞机是下午落的地,s城已经入冬了,还下着雨,湿冷的风吹得他手脚冰凉,裹紧了风衣也没增加几分温度。
等他到了家打开门,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中更诡异。他常年独居,物品的摆放都有自己的习惯,但很多东西明显挪了地方,各个房间甚至连卧室都有使用过的痕迹,衣柜也被人翻过。
他当下报了警,可警察的态度却非常敷衍,说他既然没少东西,也没有闯入的确凿证据,就连立案都不能立,好不容易在他的坚持要求下看了小区监控,锁定了一个可疑的人影,却因为监控只到电梯口,不覆盖楼层走道,无法证明有人进入了他的房子而不了了之。
一顿折腾后天也黑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身疲惫的白枫望着整洁而怪异的房间,想把所有东西都扔了,但显然不现实。
最后只能叫人来换了门锁,把床单被套拆了下来,拖着尚未打开的箱子去了附近的酒店。
漫天大雨炸弹似的前仆后继砸在厚重的玻璃上,白枫拉上窗帘隔绝了雨幕,随便泡了一桶酒店的泡面当晚饭,然后冲了个热水澡,思考着明天要怎么收拾自己的房子。
他披着浴袍刚出来,就听房门突然被大力敲响了。
“小枫是我,快开门!”
“南南?”白枫惊讶地开了门,“你怎么在这里?”
夏南南浑身都湿透了,冻得说话都不利索:“看……看新闻…”
她发着抖进了房间,把门锁了,坐下来哆哆嗦嗦地继续道:“别、别、出去。”
“怎么了?”白枫忙找了条毯子给她披上,又把空调调高了一些。
夏南南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便打开电视,给他看某娱乐频道的即时新闻。
“白晚风人设崩塌,被爆有尴尬隐疾?”
醒目的大标题贴在屏幕下方,主持人称半小时前有神秘人爆料他患有b起障碍,也就是俗称的y痿,还有一份详细的病例做铁证。病历本从封面到最后一次看诊,所有信息都被高清放了出来,尽管医生字迹潦草,很快就有了对照文字,每一次诊治情况都一目了然。
白枫这才想到,回来后没有查看抽屉里的病例,显然已经被人偷走。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所有费心的掩盖和逃避都失去了意义,每个人都看见了赤裸的不堪的他,如同一场公开处刑,那么沈若愚……
他紧紧捏着遥控器,盯着电视屏幕,脑中一片嗡嗡做响,湿漉的头发上有水珠滚进了脖子里,冰冷地划过他的胸前和背脊,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南南看着呆愣的他,一把夺走遥控器关了电视,急急安慰:“小枫,小枫……你别这样……”
“我没事。”
他竟还能笑出来,夏南南见了更难受:“我喜欢你,不管新闻是真是假,我都喜欢你……”
“南南……”
“真的呀,真的,”夏南南渐渐哭起来,“只要你愿意,我就公开宣布,说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这些都是假的,不会对你有影响的,要不然假装也行啊,假装我们在一起……”
她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她的经纪人。
她不想理会,但白枫帮她按了接听,一个焦急的声音霎时冲破电波吼了过来:“南南你是不是跑去找白晚风了,你快给我回来,现在记者都到酒店楼下了,再不走就晚了!”
“我不……”夏南南没来得及回复,电话又被白枫掐了,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