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寒风呼面, 路上稀稀拉拉的车辆飞驰而过, 蒋子星提心吊胆扫了眼车顶, 车顶空荡荡的，一个鬼影都没有。
另一边小高也下了车，拍拍车顶一脸纳闷：“蒋哥, 你到底怎么了？车顶上哪有什么东西？”
蒋子星盯着车顶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绕到车后检查了一遍，甚至壮着胆子打开了后备箱, 还是没发现女鬼。蒋子星关上后备箱，又绕着车子走了一圈, 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皱着眉四处看，以防那女鬼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小高受他影响, 整个人也紧张的不行，紧紧挨在车门边上东张西望, 夜空中突然又开始飘雪, 不一会儿就在车顶上积了薄薄一层，“哥, 我们还是回车上吧，外面太冷了，而且再不走就赶不上吃饭了, 那家店一点钟打烊。”
蒋子星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最后冷着脸钻进车里, “小高，开车。”
小高忙不迭启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犹豫了下，“去吃饭还是回酒店？”
蒋子星说：“吃饭。”
车子继续向城区方向开去。
李霖霖和季郁香从前面两位下车后就一直用眼神无声交流着，眼角都快抽筋了。她们怀疑蒋子星的反应跟中午送去的沙拉有关，那道灵符可能给他开了眼，刚刚大概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两人一边悄悄交流，一边留意着白曦曦的表现，发现她脸上全程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出现，一直靠着椅背休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要不是她们亲手制作了那份加料沙拉，也绝不会把这事联想到她身上。
李霖霖眨了眨眼，用眼神跟季郁香表达疑惑：白小姐为什么这么针对蒋子星？他俩有仇？
季郁香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发现……
李霖霖微微挑眉：什么？
季郁香叹了口气，摸摸额头，抓着她的手在手背上写字：你觉不觉得，白小姐和程医生越来越像了？尤其某些时候的行事风格，冷冰冰的样子好吓人，简直一模一样。
李霖霖呆了一下，侧目看了看白曦曦，小幅度点头：有点。
季郁香再次叹气，目光中充满了对彼此的怜悯。
……
车子启动，王洁从车底下爬出来，回到车顶上继续趴着嗑瓜子，悠闲地等待下一次指令。
不得不说，自从跟着白曦曦做事，她突然觉得当鬼也蛮不错的。有吃有喝，不怕冷不怕热，而且工作轻松简单，比以前活着时候过得还滋润，就算投胎了也未必能过得这么舒心。
接下来一路，白曦曦都没让王洁出面，直到车子停在某处地下停车场，她才轻叩车窗，让王洁藏好别被蒋子星看到。
五人下车，搭乘电梯抵达餐厅，这是一间日料馆，餐位都是用一扇扇拉门隔开的日式榻榻米。
小高拉走李霖霖和季郁香去了隔壁房间，留白曦曦和蒋子星独处。两人脱鞋进门，拉门一关，小房间里静了下来。然而房间里的气氛并不如蒋子星预想的暧昧，反倒冷得他直打颤。他取掉墨镜口罩，搓了搓手，勉强笑了下：“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材料非常新鲜，你看看菜单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白曦曦解开羽绒服的帽子，摘掉棒球帽，头发被压得乱糟糟，额前碎发贴在脑门上，减弱了她身上的高冷气质，像一个漂亮懵懂的学生。
看着这样的白曦曦，蒋子星有点心动，主动把菜单推到她面前，顺便招来服务员要了一瓶果酒。
他笑道：“果酒度数很低，不会醉人，可以尝尝，味道不错。”
“蒋老师，你妹妹呢，怎么没来？”白曦曦双手揣在兜里，缓缓搓着奋力挣扎的小球，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蒋子星略带歉意：“她刚出院身体还有点虚，我让她先休息了，今晚就我们吃，下次再把她带来。”
白曦曦点点头，翻开菜单点了几个定食和烤物，外加一个日式小火锅，点完把菜单推回蒋子星那边，说：“驱邪法事只做一次是不够的，要想彻底摆脱，至少得持续三次。”
一说到跟妹妹身体有关的事情，蒋子星立刻把杂七杂八的心思抛到一旁，“要三次？可我请的那位大师没跟我提过。”
“大概是个半吊子吧。”白曦曦一边说一边掏出那颗小球，悄悄从桌子底下轻轻弹了出去，落在对面脚边，她收回手若无其事继续说，“你妹身上的鬼很凶，生前被碎尸，连魂魄都是破碎的，没可能一次就弄干净。”
听到碎尸两个字，蒋子星脸色立即变了，他正要追问那碎尸长什么样，有没有跟她说过话，突然感觉腿上一凉，好像有东西抓住了他。
蒋子星顿时僵在原地，以及其缓慢的速度低头看过去，就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的小腿。紧接着，第二只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搭在他另一条腿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从桌子底下传来，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了。
直到与刘苏那双怨恨的眼睛对上，蒋子星才恢复行动能力，他大叫起来，踢着脚往后退，想躲开刘苏的触碰。
刘苏看到他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于是更加卖力地朝他爬去，如果不是白曦曦在场，她都想直接把他吃了。
刘苏顺着蒋子星的背爬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脖颈上，血水不断往下流，把榻榻米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蒋子星吓得直抽抽，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嘶吼了几声之后嗓子被勒住发不出声，拉门也拉不开，只能满隔间打滚。
按理说隔间里的动静那么大，早该有人过来看了，然而他滚了好一会儿都等不到人，就连隔壁的小高都没动静。他动作渐渐小下来，颤颤巍巍地看向面不改色坐那儿喝茶的白曦曦，向她求救：“白小姐，你看得到对不对，帮帮我！”
刘苏往他嘴里塞了团碎肉，恶狠狠地说：“闭嘴！”
蒋子星立刻跪地呕吐起来，满嘴的血腥味和腐肉味弄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刘苏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很夸张，前俯后仰，还挤出了两滴泪，笑了半天，她才收敛一些，抓住蒋子星的头发，往自己跟前一扯，满脸邪魅狂狷：“蒋子星，你也会害怕？早知道你胆子那么小，我就该多吓吓你，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机会，真可惜。”
蒋子星被她拽过去，不小心把嘴里没吐干净的碎肉咽了下去，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都发青了。
他剧烈挣扎起来，试图反击。
刘苏愤恨地举起手打了他一巴掌，骂道：“动什么动，不想死就乖一点！”
这大概是蒋子星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精心整理过的发型被抓乱，甚至掉了几撮，搭配得体的衣服滚得乱七八糟，沾满血迹，狼狈至极。
白曦曦端着茶杯默默看戏，心想到了这一步都没被吓尿，想看的涕泪横流的画面也没有，胆子不小嘛。
蒋子星痛苦地咽了下口水，看着刘苏：“你给我一个痛快吧，一命换一命，是我害了你，你要报仇就杀我，别动月月，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刘苏神情立刻变得狰狞了起来，揪着他头发把他按到墙上撞了两下，“我的命拿你来换，那我爸的命呢？！又要拿谁换？！还有我妈的腿，又有谁来换？！蒋子月那个贱/人，就会装可怜装无辜，她能骗得过你们，但骗不过我这个跟她待在一起七年形影不离的鬼！”
蒋子星被撞得晕头转向，他完全放弃了抵抗，皱着眉躺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苏还没过瘾，一脚踩在他胸口，俯身盯着他，笑起来：“七年前你对我那么残忍，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会降临。这七年你也过得够顺风顺水了，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把你吃掉！”
如果早知道会被白曦曦横插一杠，她绝不会选择韬光养晦抢夺蒋子月的身体，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想让蒋子星过得舒心。
白曦曦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拍拍手让刘苏把人放开，“好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这样吧，剩下的交给警方处理，你早点把怨气消了投胎去。”
刘苏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蒋子星，放手前还往他脸上踢了一脚，留下一个血脚印。
“我不投胎，我要留下照顾我妈。”
白曦曦冷眼看她：“你是厉鬼，待在活人身边不仅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害了那个人。”
刘苏沉默以对，她知道自己不能长期待在她妈身边，只要远远看着就行，她实在不放心放她一个残废独自生活。
白曦曦没有再劝，手一挥将她变成小球揣回了兜里。
下一秒，榻榻米和蒋子星身上的血迹污泥全部消失不见，不过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和凌乱的衣服发型并没有变化，榻榻米上还散落着他被揪掉的头发。
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送餐，看到隔间里的场面顿时大惊，差点把餐盘砸了，他放下餐盘凑到蒋子星身边检查他的呼吸，确认人还活着后松了口气，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白曦曦，问：“你把蒋先生怎么了？！”
白曦曦平静地夹了颗坚果吃，摇头说：“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发疯打自己，拦都拦不住。”
服务员不信她的鬼话，然而隔间里又没有监控，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能等蒋子星自己醒来说了。
小高听到动静急急忙忙从隔壁跑过来，看到蒋子星头顶被揪秃的几块皮肤，顿时悲从中来，指着白曦曦破口大骂。
白曦曦十分淡定，头也没抬，专心煮小火锅，“你与其在这骂我，不如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招来厉鬼报复。”
“神经病啊你！”小高气得脏话连篇，“有钱有势了不起吗？有钱人就可以随便打人，随便戏弄人？！连个像样的解释都给不出，鬼鬼鬼，鬼尼玛啊！”
小高闹了一通，到底没敢动手，在服务员的帮助下背着蒋子星去了医院，白曦曦则安安心心吃完饭，领着李霖霖和季郁香打车回古城。路上还睡了一会儿，没事人一样。
回到住处，她还有点回味：“那家店的小火锅味道确实不错，烤物也好吃。”
李霖霖正愁着，没心思聊吃的，“白小姐，你把他打了，明天拍戏怎么办？关导那边怎么解释？”
白曦曦：“就算不打，他明天也演不了了，等着换演员吧。”
“啊？”李霖霖一头雾水，与季郁香对视一眼，稀里糊涂回了房间。
白曦曦刷卡进门，屋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光线柔和，程斯年坐在桌前，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不断。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怎么样？”
白曦曦脱掉靴子换上拖鞋，羽绒服挂在玄关衣柜里，“没事，就随便吓唬了一下，不要紧。我给你带了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