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辙觉得他的笑声里有叹气的声音，有点无奈，还有点失落。

夜里沈辙有点睡不着，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碰到下楼的何偿，沈辙知道，他是要去跟自己说晚安。这几天都是这样，他来敲门，沈辙开了门他也不做其他的，只是跟他道晚安。

沈辙当然不相信他的说要追自己的话，可又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要报复，他宁愿他用之前那样恶劣傲慢的态度对待他。

轻轻叹出一口气，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沈辙看了何偿一眼，径直往通往小林子的那扇门走，门外的廊檐下摆着好几把椅子，沈辙随意地坐了下来。

何偿跟着他坐下，一言不发地坐在他旁边，两人良久无语，最后是沈辙先道："你这几天，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声音很轻，在夜里有一种敲在人心上的感觉，何偿似是不忍心打破这静谧时刻，也学着他放轻声音，"我说了啊，我在追你嘛。"

沈辙转过头看他，那双眼睛在月色下亮晶晶的，带着笑意，也带着真诚，让他受不住似的移开了视线。

"你不恨我吗？不厌恶我吗？"

沈辙害怕听到答案，可又忍不住期待他能说出自己想听的字眼，但当何偿真的那样说了，他又觉得胸腔里的那一颗心酸疼得厉害，随时都要停止跳动一样。

何偿仰着头看月亮，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我恨你啊，怎么可能不恨啊。可是恨过之后，还是得继续爱你，这不受我控制，沈辙，你知道吗……这不受我控制。"

他扯了扯嘴角，很有些自嘲的意味，"刚开始的时候，我每一天都在生气，气你做出的选择，气你抛开了我。后来生气变成了怨恨，恨你无情恨你冷漠，恨你不需要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恨你连爸妈都可以不理睬。有时候我在想，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才可以走得那么坚决。"

沈辙握紧了双手，听到他说的话，恨不得大声反驳他，不是的！不是假象！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是他独自一人时最温暖最美好的良药。

他任撕扯疼痛的感觉不断放大，听何偿继续道："所有的生气和怨恨过去之后，我就开始疯狂地想你，可是我拼命忍着不去找你。我到东外读研，是因为我以为你一直在那里，不是你说的吗，你要留校当老师。你骗了我，你不在东外，你连博士都没有在那里上。"

何偿觉得自己应该去吃药了，他说了那么多话，每一句都在加强他的负面情绪，每一句都像刀子刻在他心上。可是他仍然努力地将嘴巴弯成一个笑的模样，盯着沈辙，痴痴地说："哥，我们在一起吧。你再喜欢喜欢我，就算偷偷的，不让任何人知道都行。行吗？哥。"

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卑微，言语里处处透露着害怕失去的恐惧感，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沈辙。

他总算相信了何偿要追他的决心，他总算看明白了这个少年炙热诚挚的真心，他想给他最温柔的怀抱和最热烈的亲吻，可是他不敢。

那些诺言历历在目，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回头，不能心软，不能葬送了何偿一片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