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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稀有了亮光，夏日渐近，夜里的虫鸣声在泛白的天色中将歇未歇。沈辙睁着干涩的眼睛，望着外面的幽绿树叶，仔细得像是要从中找出与众不同的一片叶子来。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概夜里两点多，他被一串嘈杂的声音吵醒，出去后听见其他老师说有人晕倒了，至此为止，他都没有哪怕半秒钟想过这个晕倒的人可能会是何偿。

何偿高大、劲瘦，身体健康，怎么都与"晕倒"这样的词联系不起来。可沈辙连他的正脸都没看到，他就被架着上了教育局留在这里的专车，送去了医院。一道去的，还有周其渊。

连被周其渊叫去帮忙的老师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睡得正香时，忽然被拍门声吵醒，接着就稀里糊涂地去帮忙抬何偿了。

沈辙想得脑子都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白天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

那天晚上他并未给何偿什么答复，而第二天的何偿又像前几天一样，黏着他赖着他，强力牛皮糖似的赶不走。他在沈辙跟前总是一副笑嘻嘻的讨喜模样，任谁都看不出问题来。

后来学生来考试，他们批改，并根据这些学生的分数对原有试题进行调整，时间一下子被填满，他对何偿的关注便少了许多。所以，他未能及时感知到何偿的身体变化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昨天晚上他来敲自己门的时候，他开门后分明看到何偿在发呆，他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眼里却好像空无一物。直到他说了个"你"字，何偿才扬起同往常一样的耀眼笑容，对他说："晚安啊，哥，梦里要梦到我哦。"

其实还不止，这几天里他同周其渊为数不多地偶然对视上时，都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欲言又止，但他统统没放在心上。要是他稍微上心一点，就算只是随口问一句，也许周其渊就会告诉他什么，也许他就能早一点知道何偿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不是像现在，蒙在一片黑暗中，触不到摸不着，惶然不知该如何举措。

第二天大下午时，周其渊独自回来了，他刚下车，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沈辙。

沈辙有很多想问的话，最后只道出来一句，"他怎么样了？"

周其渊眉目间染着疲惫，说："已经醒了。"

两人没再言语，周其渊在前面走着，沈辙默默地跟着他，他看得出来，他有话要跟自己说。直到在屋外的白色长椅上坐下，沈辙才犹豫着开口："他……"

"抑郁症"，周其渊看着沈辙，明确地告诉他："何偿他是抑郁症，确诊了。而且……"他停顿下来，沈辙就跟着他的停顿暂缓了呼吸，过了一小会儿，他像是不忍心一般移开目光，才再次说："而且他抑郁症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沈辙觉得脑子里有根弦骤然绷紧了，又在一瞬间"啪"的一声断开来，回荡的颤动震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把罪魁祸首的恶名冠在自己头上，是他害何偿变成这样的。

周其渊告诉他昨晚的事情，"他跟以前一样，吃了药就睡了。我不知道他这样多久了，因为我们在学校不是一间宿舍的，不过自从来了这儿，他就每晚都会吃药。半夜的时候，他起床去厕所，我没太注意，然后我就听到了他的呕吐声，我赶紧起来去拍门，他说没事。我等在门边，他大概是洗了手漱了口，缓了会儿才出来，厕所门刚打开，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往地上载下去了。吓死我了。"

听到何偿每晚都吃药的时候，沈辙的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的少年竟然每晚都在吃抗抑郁的药，而他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在白日里看不出一丁点破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