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潋不将他放在心上,将手按在筒上左右晃动几次,出了数,戏谑道:“二船主请。”
徐钊只当她是运气好,也不甚在意,端起碗一饮而尽。
谁知三五次后尽是如此,便有些怀疑,伸手把新酒开坛,仰头饮尽,将外袍一脱,只着雪白中衣坐在石凳上。
沈潋又要掷,徐钊却伸手将她拦下,从筒子底下将几个骰子取了出来,随手扔进了湖中,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几个骰子和我不对付,换上几个,大人不会介意吧?”
沈潋耸耸肩,由着他。
齐一遥为她捏了把汗。
果然,第一把的时候,沈潋竟丢了次小数出来。徐钊只当沈潋的骰子果真有鬼,失了骰子的帮助,倒要看看她怎么翻身。想到此,徐钊的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朵上,盯着她一口口将眼前的酒灌完,完全放松了心神,相当悠闲地等待着过阵子的戏码。
五月的晚上,天气还微微地透着凉,齐一遥把身后一地的酒坛抛在身后,踏着夜晚轻轻的凉风,将沈潋扶回了府中。
岳护正在府门前焦急地左右踱步,见二人这个样子,顿时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查看。沈潋的身子软得厉害,齐一遥黑着脸,扶都扶不住。
沈潋还在止不住地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岳护的脸顿时也黑了下来,将她打横抱过,沈潋却尖叫起来:“别!我没事,让我缓缓。”
那样子的确不是酒醉的模样,岳护放下心,转头疑惑地望着齐一遥。
后者黑着脸漠然解释道:“徐钊被她坑得喝光了□□坛黄酒,眼下正光着身子躺在草地里。”
沈潋竟然还憋着笑补充道:“并非是全光,我还给他留了条底裤。”
齐一遥死死盯着她,怒气冲冲:“你还是不是女子!女子都看重名节,你竟敢,竟敢……”
沈潋茫然地看了回去,疑惑地问道:“我一没私奔,二没苟合,你凭什么说我不重名节?”
齐一遥被她气得要死,一甩手大步走了回去。
沈潋笑得蹲在了地上。
岳护皱着眉问道:“你今日同他做了什么?”
沈潋缓了一阵,站起身来擦着眼泪道:“白天同他打了会子麻将,晚上让他长了长见识。咱可不养他这臭毛病,以为谁都能灌吗!”
岳护心知她这是为了自己,摇摇头,将她拦腰扶住,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酒量是好,可也不是这样的喝法。”
沈潋抬头望他,眼睛亮亮的,好看极了。“我只喝了一碗,权当是在解渴。你不知道,今晚喝的是花雕,这小败家子不知从哪里搞来十几坛子,都是上好的美酒。要不是他心思不对,我定然放开了饮上几杯。”
岳护好奇至极,问道:“你们玩的什么?怎么你竟只输了一次?”
沈潋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松道:“和那日一样,掷骰子。我玩得贼溜。”见岳护疑惑,又接着解释道:“从前不是被爹爹追杀嘛,身上又没多少钱,想着去赌坊混上几顿饭,谁知我手气好,一连赢了许多把,得了不少银子。后来上了头,想多赚些,结果把本钱都赔了个干净。我不服气,就窝在一旁看着,也明白了些方法,后来练得不少,便有了这样的小本事。”
她狡黠一笑:“正好拿来坑徐钊这样的小兔崽子。”
“你便不怕徐钊记恨?”
沈潋磨了磨牙,恨恨道:“今日图他个高兴,输了五百两银子下去。他若是容不得我,我定要将那五百两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岳护失笑。
沈潋被他扶着往回走,时不时地栽到他身上玩,岳护只做不明白她的小把戏,神色正经,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沈潋玩了阵子,见他不回应,也觉得无趣,突然说道:“记不记得你说要服侍我七日?”
岳护红着脸,责备道:“齐一遥没说错,你哪里有女子的样子。”
沈潋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日你酒醉,我要你同我玩棋,算是一天。过几日我办个小宴,当天是第二日。别忘记啊。”
岳护伸手捏了把她的腰,等得她蹦了老远,才接着说道:“你也太过分,慢刀子杀人,就不能给我个痛快?”
沈潋就隔着几尺的距离抬头望他,故意将他的意思曲解了,戏谑地笑道:“岳公子,我们还没成婚呢,你怎么就这样着急了?”
岳护却上前将她拥到怀里,认真地说道:“等翻了年,将长辈们都接来住下。我向老爷提亲。”
沈潋心里跳个不停,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些什么,踮脚去碰他的鼻尖,“爹爹见不得贪墨。若是知道我这些黑钱,定会将我按到泥沟里。我实在不敢将他接来。况且倭寇尚且猖獗,我不能让爹娘和叔叔婶婶来冒这样的险。”
岳护的眼神黯了下去。沈潋又说道:“等浙江的事了结,我向皇上请假,回济南把婚事办了。到时风光大嫁,岂不比现在更好?”
岳护垂了眼帘,哑着嗓子道:“可是我忍不得了。”
沈潋将他推开,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我不招惹你便是。岳公子,入夜了,歇了吧。有空多诅咒诅咒倭寇,他们死绝了我们也好成婚哪。”
她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岳护见那白纸上的剪影,翘起嘴角,摇摇头,也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