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曲遊表示抗议。

藏内一片狼藉，柯澜被倒下的书架和经卷埋着，伏在地不知生死，身边烛火散落，火星点点有蔓延之势。

“柯澜？！”风霁赶忙上前，一掌风灭了四周火苗，再抬手掀开压在柯澜身上的书架，跪到柯澜身边，将他拉进

自己怀里，“柯澜？！你醒醒！”

风霁见柯澜三魂七魄一灵具在，却是怎么唤都不醒，心下害怕着急，索性抬手探在柯澜额上，施展识魂术，进入柯澜的神识。

血雾弥漫，黑烟四气，山河无色，天倾地斜。

风霁被眼前之景怔愣当场。

逐鹿之战，他怎么可能忘记，天地尽毁，屠戮生灵，上古神帝们辛苦数万年造就的世界，差一点奔溃倾覆。

眼前的所有，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样，山本地裂，血河万里，枯骨遍地，凄厉的惨叫嘶嚎声声不绝。

那一时间，风霁几乎动弹不得，像是被锁在了柯澜的神识中，悬与天地之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戮重复。

“倘若，下次再见是在战场上呢？是敌？是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风霁耳畔响起，惊得风霁浑身一凛，不住打颤。

他心里忽然很痛很痛，痛的几乎忍不住，痛觉蔓延全身，像是扼住了脖子，令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呼喊。

风霁忽然很害怕，像是害怕这种痛苦，又像是害怕这个答案。

“柯澜！！！”

风霁大喊出声，响彻荒海云际，仿佛撕心裂肺。

风霁挣开无形的束缚，直坠血雾之中。

柯澜轮回无数次，风霁根本顾不得为何柯澜会停在逐鹿之战，他只想尽快找到人，将他带出去。

“柯澜！！！”

突然，风霁听见喊杀声中，有一丝其他的声音，是琴声，似曾相识，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风霁不知为何被琴声牵引，寻声而去，来到一处绝谷崖边。

原本这里该是一座巍峨山峦，却被生生劈开，鲜血如江海奔流，穿谷而过。

柯澜就坐在崖上，膝上一张玉色七弦琴。

“柯澜！”

风霁脚步匆匆，站到柯澜面前。

他没应声，专心致志都在琴曲之中，甚至没有抬眼看一看风霁。

风霁惊怵，退了半步，口中呢喃：“……蚩尤？”

“所以，这真的是我？我的前世？”柯澜一直就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这个自己一遍一遍弹奏着同一首曲子，如同献给这个破败山河最后的祭奠，又如图是给他自己残存执念的最后的悼念。

柯澜看见风霁匆匆而来，只是他隐在血雾中，风霁心急没有发觉，直直奔向了柯澜神识中的一缕幻影。

“蚩尤……？是我？”柯澜一时竟想笑。他怎么都不能想象自己会是这么重要的人，发动这场灭世之战的人。

风霁抬眼望着柯澜，一时怔愣无法开口。

柯澜慢慢走近，隔着一个幻象，与风霁对视。

风霁避开柯澜的目光，低眼看着抚琴的人，轻声说：“蚩尤并不是名，而是一个尊位、敬称，在九黎族的古语中，意为光之主宰。他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是的，风霁不记得，他记得逐鹿之战，记得蚩尤，但这个称呼只是一个称呼，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个称呼与任何一个人、一张脸联系在一起，就好像这个名号只存在于典籍之中。

“呵……”柯澜心口一疼，嗤笑起来，“十万年，时光太长，难怪羿君都忘了。”

“不，不是这样的！”风霁不知如何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着急解释，偏无从开口。

柯澜虽嘴角含笑，却神色凄然，轻轻摇头：“羿君不必在意，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忘了便忘了吧。”

柯澜的话像一根刺，直直扎进风霁心里，伤不重，痛不轻。

风霁穿越过幻象，来到柯澜勉强，琴声戛然而止，这世间的所有鬼哭狼嚎的厮杀之声亦如琴弦崩断。

“我们先出去。我再慢慢解释。”

柯澜看着风霁，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这里看见了什么？为什么窥息之术会将我带来这里？”

风霁抓住柯澜的胳膊，急道：“我想知道，但我们可以出去再说。你道行不够，不能强留在自己的神识之中，尤其不能在这样动乱的记忆里，你方才已经灵息大乱，再不出去，恐怕就出不去了！”

“为什么救我？”

“你为什么想死！”风霁又急又怒，“我救你一次二次，就是为了让你一再寻死的吗？！”

柯澜一怔，想说的话哽咽在喉，道：“我跟你走。我不想死。你要的答案，我不要死，不去地府。”

风霁以为柯澜这个别扭性子，可得费些唇舌，谁料他非但不磨蹭，说走就走，手里掐了个决就带着风霁一起离开了自己的神识。

风霁眨眨眼，已经回到了一室狼藉的藏。

“你自己能出来？”

柯澜也眨了眨眼：“为什么不能？”

风霁一时郁结，将柯澜一把推开：“你自己睁眼好好看看四周围，我以为你遭窥息术反噬，被湮灭在自己的神识里，原来又是我瞎操心。”

“你担心我？”

“不担心！不担心，我救你做什么？！”风霁很生气，非常生气，甚至气到根本未及意识到自己有多生气，随手操起一卷书册就往柯澜脸上砸。

柯澜不闪不避，任由书卷正中他的额头，只皱了皱眉，喃喃道：“疼。原来魂魄也会疼？”

“不仅会疼！也会死！”风霁又拾了几卷书，全往柯澜身上招呼，扔完了也不解气，实在不想看见他，起身要走。

柯澜立刻伸手将风霁拉住，一把将他拽回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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